我是谁？我在哪里呢？你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你活动在这里，你是真实的活动着的吗？我们的世界由粒子组成，原子分子组合成物体，细胞组织结合成系统演化成生物，当你从水下爬上来的时候，那是你的祖先还是你呢？或许说，千百年前你已经存在，不过在偶然中被分散打乱，历经岁月后又重新组合在一起。肉体的形成演变不过如此，假如一切都可以知晓，灵魂又是什么东西？如果你存在，那么你是真实的存在吗？——当常安答完下午的英语卷后，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收卷前十五分钟预备铃响，她才注意到自己正在高考考场上，而且英语作文写跑了题。她应该把材料提供的数据都描述出来，但是写到一半她就把它们忘了，看到作文还剩很多行，她又把那没写完的部分补了上去。都一样的，只要你字迹规整，语法不出大毛病，都是那么个分，阅卷老师根本不会知道你写了个什么。带着这样极度放松，甚至说是完全不在意的心态，她走出了考场。回到教室听到同学们的欢呼，他们把一摞摞试卷书本都撕掉，并且扬到了半空中。班主任提醒道：“留着你的试卷习题，多年以后再回顾，会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常安把她的课本都扔进了垃圾车。因为携带起来不方便了，搬运行李什么的很麻烦。常安和同学们一一道别，最后看到自己曾喜欢的那个男生走到自己面前。他们简单聊了几句，然后注视着对方没话说了。常安喜欢他这件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从高二开始，她注意到他校服下洁白的衬衫衣领。她看到他后时常会脸红，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她喜欢上他啦，常安心动地想。这是她的初恋。而男生似乎也知道，但是从来不明确提出来，当常安羞怯地对他表示关心时，他摸摸她的脑袋，夸她可爱。这段暧昧的感情因为分班而继续暧昧着，一直没什么结果。因为总不是时候，常安于是扬言毕业后，再和自己的男神表白——这件事大概已经有人在他面前提过了。人们都揶揄他，提示他，“那妹子还不错，到时候你就接受吧！”
男生微笑着不说话，他似乎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但始终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年少的感情总是如此，因为不成熟而带来的种种障碍，好的感情常常得不到适当的时机来表达，虚假的喜爱又常常继续下去，带来两败俱伤的结果。最初常安以为她的状况属于前者，但随着另一个世界的到来，她有了别的答案。现在，高考结束了。他俩面对面站着，注视着，一时无言。旁边同学投来八卦的目光，期待着好戏上演。常安跟他打招呼，开了两句玩笑，以后要常聚聚啦之类，然后她得去搬运行李了。因为她发现，实际上她并不喜欢他，也不了解他。她只是喜欢那截露出来的白色衬衫而已。好友燕子掐她的脸：“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变了好多，话少了，连表情也没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常安握了握她的手，感到陌生，最后她回答说：“另一个世界。”
常安从沉睡中醒过来，感到嘴唇湿润，有咸咸甜甜的液体在齿间流淌。好甜呀……她禁不住伸出舌头舔了添唇角，把流到外面的液体都舔干净。然后随着本能，抓住了血液的来源，让它更靠近嘴边，然后大口吞饮——“等……？！”
她猛地睁开眼，把那截纤细的小手腕推开，然后震惊地看向提供血液的人。她看到莫非红彤彤的眼睛，通红的眼眶镶嵌在白色的小脸上，显得大极了。他先是吃惊，然后扑上来抱着她“呜呜”地哭泣。“你睡了三天，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我分不清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血喂给我？”
“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吗，我想试试，也许这样能叫醒你。”
“傻孩子，我只是睡了一觉，灵魂回家逛了一圈……你用得着英勇就义嘛。”
她抚摸着孩子的背部，对这小东西感谢地要命。她以为他会趁她睡觉时离开，毕竟三天时间，足够碾碎希望，而她也不是一位称职的……保姆，但是他守着她，还喂给她食物。此刻，在常安心里，这孩子已经上升到了和天使同样的高度。莫非给自己包扎完伤口，才想起一件事来，他的伤口和常安的牙齿直接接触，会不会感染？当他把问题抛给常安时，对方也是茫然的。相处久了，他忘记了一个事实，常安也是一个丧尸，凡是丧尸，体内都携有病毒。莫非的行为是在情急之下作出的，他生怕常安醒不过来，他怕得要命，割自己的手腕时也不觉得疼了。还好常安醒了过来，但他们此时不得不面对意外中产生的严重后果。莫非服用了抗生素，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没过多久，他开始发烧。结果是，这厮刚醒过来，那厮又得上床躺着。常安摸他的额头，她端来一盆水，用湿毛巾敷在莫非的额头上。又拿来一罐红烧肉罐头，把它们喂给莫非。莫非表示不想吃油腻的，他又热又燥，吃点蔬菜水果会好受点。水果罐头已经吃完了，常安打算下楼去拿，莫非又拉住她，不让她走，他害怕的要命。然后他啪嗒啪嗒地掉眼泪，问：“常安，我会变成丧尸吗？”
“不知道。”
常安说，“不过放心好了，中了我的病毒，不会变成怪物，顶多变得和我一样。”
实际上她并不确定，她对此一无所知，但她祈愿着，也许她的病毒会有所不同。“和你一样……变成傻子吗？”
常安翻了个白眼。莫非呲牙笑了几声，笑完以后小脸又皱起来。“下次，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