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嘛……嗯,我想抽根烟,你不介意吧?有时候抽一根香烟,感觉还蛮不错,烟雾散了,那些伤心和不甘愿也就没了。”
酒馆里人都走光了,采苓走到后院窗口边,开窗通风,然后点上了烟。她接着讲:“后来,他去别的地方流浪。”
她吸一口烟,又吐出来,看着烟雾发呆,说:“然后,过了两年,我们在C城又遇见了,他有了一点变化,但依然那么固执、穷酸又邋遢。我长大了,交了男朋友。是个徒有其表的家伙,他甩了我,卡斯珀找到人家门口把他暴揍一顿,然后他对我说,说……他说:‘采苓,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不太记得我当时怎么回答的,似乎是……‘什么怎么样?你说你今天的打扮吗,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穷酸又老土’大概是这一类的话吧,不怎么委婉的拒绝,连转移话题时都显得很伤人。”
采苓微笑起来,又有些悲戚:“我记得这句话说出去以后他的表情,我毕生难忘,说完后我就后悔了……当时我年纪轻,很多事情没想清楚,而且老是可笑地认为,我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小安,我是不是很过分?其实我心底里是喜欢他的,但总是出口伤人。有时候我们会看不懂自己的心情,对那些无关的陌生人频频殷勤,却没办法对那些心里真正在意的人表达关心。嗯……他没再说什么,我们联系了一段时间,然后分开了。然后,又几年,我结婚了,很爱我的先生。我给卡斯珀发请帖,他没来。我们通了几封信,他说他事业慢慢起来了,我很高兴,拜托先生找关系照顾他的事业,也许有一点成效。后来,通信又断了。”
“然后,现在如你所见的,末日来了,先生去天堂了,我一个全职太太做起小酒馆的生意来,意外的还算不错。卡斯珀回来了,他是冲着我来的吗?命运总是安排我们意外相遇。但是,过往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想好好珍惜这位忠实的朋友。”
采苓微笑起来,把烟蒂掐灭。此后一连几天,常安再没见过卡斯珀,采苓也没怎么提过他,也许他们私底下见过面,但那不是常安能插手的事情。直到周六下午,关于卡斯珀的其它事件又被重提起来。当那位相貌清秀的苏先生如往常一样来到店里闲坐时——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来,以前常安是不太注意的,自从莫非和小朋友苏三宝的小矛盾之后,她们算是正式认识过了——他听到关于老板娘的桃色新闻,忽然间变了神色。“咳,常安小姐,能稍微过来一下吗?”
苏成业向常安招手,示意她,有话要说。“苏……先生,有什么问题?”
常安记起他的名字来。他询问了采苓的去处,往常这个时间段她总在店里,同伙计们听一些音乐,弹弹吉他。现在却不见踪影了。常安如实回答,她并不知道采苓的去处,上午时,她接了电话,外出后至今未归。但那电话有点漏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是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德国朋友。苏成业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事情。常安似乎明白了什么:“苏先生,您似乎对我们老板娘的感情生活很关心?”
“呃,不,没有……是的,处于一个朋友的角度。”
常安“哦”了一声,心里却是起伏跌宕。她从未注意,原来她们风华正茂的老板娘是这样受欢迎。也难怪,她虽然寡居,但生得秀美而大方,言行举止又自有韵味,博得一些男士的关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常安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苏成业了,关于采苓对她所讲的私密事情,她含含糊糊地略过,看着苏成业陷入痛苦的沉思中,她打量着他,忽然说道:“苏先生,其实你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苏成业得到了鼓励,竟然有点脸红,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常安却坦然地转了话题:“我记得你是希望基地的部长吧?现在作战部还缺人吗?”
“……当然,作战部是永远需要新人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情况变得更加危险了,如果不是富有作战经验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正当常安询问苏成业关于作战部的事宜之时,另一边,采苓和卡斯珀因为同样的事情有了分歧。季明和卡斯珀将采苓邀请过来,请她帮助他们熟悉希望基地。而采苓在得知卡斯珀进入了希望的作战部后大惊失色,季明已经退出了作战部,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工作经验在学校做音乐老师,而卡斯珀也拥有同样的生活机会,但是他却很固执选择继续待在作战部。“我们需要,基地需要,人类需要,能出去和丧尸厮杀的人,你明白吗?采苓,你应该理解我,你是我亲密的朋友,应当理解我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这对我很重要!”
“那你的钢琴呢,你的音乐,你曾经反复对我说过的你的艺术理想呢?如果你出去作战,这一切都会完蛋的!”
“不,不会。我的音乐还在,我在我心里,艺术是不灭的!”
卡斯珀很庄严地回答:“什么叫做‘完蛋’,采苓?没有钢琴,那不叫完蛋,没有了生命,没有了守护者,人类没有了希望,那才叫完蛋!”
采苓没有听劝,很恼怒地补充:“人类,人类?你为什么想得这么严重,人类不会因你而生,也不会因为你一己之力而亡,而你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季明插嘴:“冷静点,不至于这样,我们只是商讨一下,采苓姐,别激动,他就这个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
卡斯珀无视季明,沿着他的思路继续进行:“采苓,你太自私了,以前的你从来不会犹豫,也不会考虑这么多无关的事情。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个诚实热情,又善良的朋友!”
采苓从他坚毅的下巴,决然的目光中明白,她是无法说动这个犟牛似的德国人的。她感到这些日子以来逐渐康复的头痛病又犯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于是她无奈地摆摆手:“行,你头蛮牛、犟驴,你就随着自己的意思做吧,我又能管住什么呢?”
卡斯珀看到采苓的反应,不由得也软了下来,他为自己的粗鲁道歉,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以委婉的方式讲述一遍,关于外界情况,舔食者的出现,不断地流血和伤亡,上帝在哪里?人类的道德已经泯灭,我们需要拯救,他讲得如此正义却又十分不合理,自己不觉,却让听者心惊肉跳。季明阻止他的演讲:“停停停,亲爱的卡斯珀,我们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但无论你的中文,还是基本的表达能力都有些欠缺。你这样的描述只会让我们越来越担心——唉,如果楚辞在的话有多好,他能将我们的想法合理准确地表达,把我们的思路从一团乱麻中抽出并有序摆好,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采苓不太明白他们在讲什么,那段她不曾涉足的,关于卡斯珀季明以及另外一个人的友谊。提起楚辞,卡斯珀也冷静下来,话题趋向温和,他们开始回忆他们共同的大学时代。但是有关这奇特的友谊以及具体内容,我们暂时不予详细叙述,故事要蔓延到很多年以后,时间会为这群人创造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