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音乐在给予人们精神享受的同时,也同样能激发人们掩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情感,卡斯珀的音乐中含有的悲怆以及战斗的激情,友谊陪伴的温暖,使许多人湿了眼眶,当大家一起为这位出色的音乐家热烈地鼓掌之时,听众之中,却出现了极其不和谐的声音——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岁了,穿着一套又破又旧的衣衫,默默坐在酒馆一角的小圆桌旁,丝毫不引人注意。当卡斯珀的音乐演奏了几分钟后,他便开始掉眼泪,直至音乐结束,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如此撕心裂肺,毫不顾忌颜面,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哭泣。当大家都被他吸引过来,对他的行为议论纷纷时,采苓走过去,询问他的状况。“不,我并没有身体不适,我很好,非常好,能吃能睡,老婆死了以后我还活着,并且很健康……可是我那二十二岁的孩子啊,他刚刚大学毕业,就死在了这场该死的灾难里!死在了那些丑陋可耻的怪物嘴下!……不,他并不是直接感染死的,一开始,他好得很,并且很坚强!在我因为我妻子的死而无所作为的时候,是他支撑着我走到了现在。多么好的小伙子!你不知道,他是天底下最让人省心的孩子,又端正又正直,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一名好战士,大家都夸赞他。一个男人应当承当的所有责任,他这个半大的孩子全都扛下来了,我真为他骄傲!混蛋,可我是个混蛋啊……我没有尽到做爹的义务,是我害死了他!”
男子倾诉着,又开始哭起来,桌上的酒瓶因为他神经质的颤抖而跌落,碎片和酒液溅了一地。他陷入深切的痛苦中,大声哽咽着,并且不断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痛心、懊悔,全含在泪珠里,从他的眼睑流到嘴边,下巴。“……就在昨天,当所有人都回来以后,唯独少了我的儿子!‘他去哪里了?他不是应当和你们一块回来的吗?’我揪着他们的衣领问,但是这些自私的王八蛋,支支吾吾,一会儿扯这个,一会儿扯那个。‘我的儿子呢?我要我儿子的下落,快告诉我,为什么他没有回来?’他们怎么回答的,“他牺牲了。”
牺牲?我呸——什么叫做‘牺牲’?你们跟我讲讲,什么叫做牺牲,被丧尸啃了还是叫怪物绞死了?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唯独他会牺牲?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怎么能告诉你一个当爹的,他孩子死了,怎么可能!都是扯谎!你们都是些自私的混蛋!”
他痛诉着,情绪越发激动,同时开始咒骂起来,把桌子锤得碰碰响,酒瓶碎片都扎进肉里也不觉。几个伙计过来制止住他,帮助他平复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以后,他的哽咽停止了。在众人的劝慰下,愤怒逐渐被驱散,但悲伤又袭上来。“……为什么呢?我这个蠢货,为什么让他进了作战部门,明明知道死神就在眼前招手,随时都能将我的孩子带走!我真是个蠢货啊!我还为他骄傲,为什么我自己不能承担起这责任呢,我还能继续干活!我可是父亲啊,他还是个孩子,还远远地没长大呢——啊,都是我的错!”
他双手捂脸,痛苦不已。“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采苓问。“什么?”
“请问你的儿子,他的名字,你讲出来,让我们每个人都认识他。既然已经不在人世,那么他一定在天堂——像他这样的好小伙,优秀的战士,应当让每个人都为他祝福。”
大家纷纷赞同采苓的话,而男子,他愣了,随后以嘶哑的嗓音说道:“谢正!我的孩子叫谢正,感谢的谢,正直的正!”
采苓拉着他的双手将他扶起来,并且以坚定的语气回应:“谢正!谢正!他是一个好孩子,更是一个好战士,做父亲的不应当再伤心,他活着的时候受到大家称赞,死后也理所应当地会来到天堂。他的离去会得到大家的祝福,上帝会给予他新生的快乐,来,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祝福!”
而男子听了这番话后,用红彤彤的眼睛看了采苓好长时间,他忽然间跪了下来,狠狠地,那是谁也不能阻止的行为。几乎是一种虔诚驱使着,他抱住采苓的双腿,嘴里呢喃着:“谢谢、谢谢……”这一幕深刻地印在了常安脑海中,直到下班回家,她仍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男人的悲痛欲绝,满地的玻璃碎渣还有泪水,采苓那充满悲悯而显得更加柔美的面容……常安把两个孩子从公园接回来,他们身后跟着一条狼犬。常安走进公寓,打开房门,然后呆站在客厅里发呆。雷泽经过剧烈的运动后脸蛋红扑扑的,他显得兴致勃勃意犹未尽,还兴冲冲地跟莫非讨论着什么,而莫非则抚摸着许久未见的小黑,他把吃剩的食物倒进宠物食盆里,小黑便“呜呜”地叫了几声,讨好地摇着尾巴在莫非腿边蹭。“姐姐,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莫非走到常安面前,关心地问。同时驱动精神力,将常安身上的包解下来,准确无误地挂到墙壁的衣钩上。“没什么,酒馆里遇见的一些事情……莫非,你的操控能力越来越好了,包里还有新烤的饼干,你们拿来吃吧。”
雷泽欢呼一声,去拿零食了,莫非则又打量了常安一会儿,然后也乖乖去分零食去了。“哎,小黑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安看到正在摇着尾巴进食的北美洲狼,这才想起它已经跟着她们走了一路,她只顾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新归来的成员。“我们在公园玩,大约快午时的时候,小黑就自己窜过来了。当时我吓了一跳,周围人也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它怎么逃出来的,但是既然回来了,就让小黑跟着我们回家了。”
说起小黑来,不知大家还记得否,这只常安在种植园附近森林里捡到的小狼崽,一身惹人喜爱的黑灰色皮毛,如今已经接近成年狼大小。莫非通过查找动物图鉴,发现小黑是一只北美洲灰狼,它的母亲可能是末日后从动物园跑到野外的。这种目前已知的地球上最大的犬科动物,在还没成年时已经显示出惊人的饭量,而它外表所表现出的攻击性也不容小觑。进入希望后,基地的部队通过协商带走了小黑,对它进行警犬的训练,迫于各种条件,莫非不得不暂时同意自己家宠物的离开。这次意外相逢给了他一个惊喜,雷泽和莫非很乐意看到小黑回来,他们觉得有这样一匹站起来有成年人高的美洲狼作宠物是一种很酷炫的事情。“如果它不是咬了什么人,擅自逃出来的话……”常安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