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抵抗C病毒的疫苗发放给群众,这一批疫苗早在去年夏季就已经投入生产,制作成本低廉,人们如获至宝,以为从此脱离了感染的风险,殊不知这种疫苗早已经过时,末日中显存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了抵抗低级病毒的能力,疫苗所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随着尸鬼进化出高级的尸毒,舔食者所携带的Z病毒,目前的情况来说,科研院对此束手无策。所谓病毒免疫,也只是一种欺瞒大众的政策,目的是安抚因政策变化而骚动的人心。“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常安从某种呆滞的状态中回到现实,看到莫非正托腮看着她。“你最近总是发呆,”男孩两只手放在桌上,用精神力操纵着一支金属制的自动铅笔——这是楚辞送给他的,为了庆贺他射击考试得了班级第一——在本子上写下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字体。“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你不对劲,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的精神力运用的越来越好了,阿非。”
常安说道。她歪着脑袋看莫非使精神力写字,一个字一个字,虽不熟练,但规归整整。常安心道,这孩子一向敏感,凡是不对劲的,他都能及时发现并且提出来,有时甚至比她还要了解某些。常安习惯了他这样,也不避讳,说道:“这几天我总听到一些声音,像是丧尸在叫,很整齐的,很多。大概距离很远,我也并不能确定它们在哪里,隐隐约约的,但是数量确实庞大。”
莫非停下笔,说:“姐姐确定吗,是丧尸在叫,而不是别的东西吗?”
常安摇摇头,说:“我早跟你讲过,大概半年前开始,我就能感觉到某些尸鬼的存在,只是针对一部分,但确实存在——其实我并没有跟你多讲的,你不像小孩子,但你的确是小孩子,怕你晚上做恶梦。”
“哪有?”
莫非笑眯眯的,“只有雷泽那家伙才一惊一乍的,晚上我会读《伊索寓言》和《凯尔特的薄暮》,鬼怪是存在的,但是神秘才是让人害怕的最重要原因。身边有些吃人的东西,这已经很确定了,为什么要担惊受怕呢?它已经不神秘了呀。再说,姐姐在呢,如果我睡不着,就到你被窝里躲着,简直什么都不用担心。”
常安笑,叹气:“你呀,说起话来已经很有那家伙的风格了,但是你这张嘴,可比他要甜的多。”
莫非得了夸奖,笑,又写了一行字,然后继续说道:“姐姐,我也想切身见见尸鬼。”
“你那学校老师没介绍吗?”
“学校有教学,但是低年级生不许看,我是从楚辞老师那得来的。他给我讲解尸鬼的表面结构,但是不准确——楚辞老师说,他也并没有实地去考量过,这个很危险的。姐姐,你见过吗?”
常安点了点头,她心里料想莫非的下一句是什么,于是替他做了回答:“我在午夜以后出去,你要想跟我一起的话,白天要多睡点,养精神。”
莫非得了应允,兴奋得不得了,第二天便自己收拾行装,挑选外出用的衣物靴子和器具。几天后的夜里,常安带着孩子轻车熟路地跃出围墙,奔向庇护所外的危险世界。莫非第一次的历险是兴奋大于害怕,此前他有过一年多与丧尸战斗的经验,安稳的生活并未磨灭孩子的胆量,冒险的刺激又激发了他隐藏着的野性。有常安的守护,他得以从容不迫地观察这奇异的一切,直到天色破晓,在常安的催促下,孩子才意犹未尽地随她回了家。此后常安便带着莫非夜行,这样频繁的出行引起了雷泽的注意。夜里静谧时,他去卫生间回来后顺便敲莫非的门,无人应答,敲常安的门,也无人应答,他心里猜想道两人可能背着自己出去了,于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我总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呢?”
他闷闷不乐地想着,情绪低落。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的这个已经接近少年了,性格直爽,遇上青春期难免有暴躁的情况,一来雷泽碍于男孩子的自尊心不愿意开口请求,二来常安的注意力从早就在莫非身上,与之相比,她和雷泽的关系难免生疏。但雷泽也是心胸开阔,凡事过不了夜就忘了,他迷着卡斯珀,在这个坚毅的德国人身上找到了英雄主义的光辉,一有空便绕在自己偶像周围听他谈吐。因此他虽然知道常安莫非夜里外出,但对此不怎么在意,倒是楚辞,异常敏感地发现了自己的学生在课程上表现出的异象。那天他如常来到常安家里授课,并携带着笔记本,最新的战斗影像。师生两人共同观看并研究作战,莫非指出其中一处:“老师你看,这三只尸鬼的攻击是有计划的,这只先行,其余两只左右包抄。”
“对,它们已经形成了初步的团队合作。”
楚辞道,“很不错,你已经能看出来了,脑瓜子比我灵活。”
莫非得意,便又根据视频所表现的发了很多评论,这些评论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他晚上同常安的外出实践。楚辞右手摸着下巴,凤眼略略斜视看着双目炯炯的男孩,很肯定地对他说:“莫非,你亲眼见过尸鬼了。”
莫非倏然闭紧嘴巴。楚辞又道:“你姐姐带你去看的么?”
莫非不答话,他看向常安,后者正窝在沙发里阖眼打盹儿,听到有人叫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声音低低地回答:“嗯,是我……”那时候,隐藏已久的秘密压在嘴边,准备随时倾吐而出,关于她的来历和他的怀疑,疑云渐薄渐稀,乃至淡化为无,而这一切他似乎早就知晓了,她也并不打算隐藏。楚辞轻轻咳了声,然后点点头,并没有追问,他继续观看视频,常安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地继续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