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几天,江家傻子少爷要读书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临州。临州本就是全国的商号聚集地,富商多集于此,历来有繁华在京都,富庶在临州的说法。老百姓传言,皇帝的国库就建在临州,可见一斑。江家在临州是大富之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商,能与其匹敌的不过一二。而且江达是临州商会的会长,地位更是无人能及。然而他身体虽然硬朗,但却有意扶持自己的大儿子,所以,总是让江商代为开会。这天,临州商会一年一度的大会就要召开。本是江商大展风采的日子,穿戴整齐,流光溢彩,虽已年过四十,却还是神采奕奕,意气风发。江商到底在商界沉浮多年,与人虚与委蛇的功夫早就造诣极高。别人早已在商会等候多时,他才姗姗来迟,其余人心有不满但却只能咽下。“各位,海涵,海涵呐!来迟一步,还望谅解,实在事务繁多脱不了身!”
江商双手作揖,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却还假意作谦。众人见状虽然心有厌恶,但却只能附和,然而总有人意气难平,也不知从哪儿穿来一声嘟囔。“傻儿子都要考举人了,还在这装模作样什么!”
声音不大,但却刚好让众人都听见,大家都是掩面低笑,这样的别家丑事自然越多越好,再说江商这厮道貌岸然,凭着他父亲的权势才登上这位置,自然有许多人不服气。江商脸色大变,心中早就有一股无名火。奈何场合重大,只能暗暗忍下,悻悻一笑,生生压下眉角的尴尬与怒气。……大会刚结束,江商就直接回府了,黑着一张脸,随行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出。回到江府,急促的敲门声引得开门小厮一阵烦躁,正想骂两句,一开门,看到是大老爷江商的仆人,又看到后面的江商脸色不善,赶紧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江商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凤鸣轩走去!府中眼线众多,江商人还没走到凤鸣轩,消息却早已传到各房,就连着起因经过也早已一清二楚。李姨娘在房中发出一声尖利的笑声,目光阴狠,“哼!你也配跟我斗!”
而此时,柳吟正在凤鸣轩教江以成认字教得起劲儿。她又假装严师在桌上拿着戒尺狠狠地敲了一下,假愠道:“要认真!”
江以成已经熟悉她的套路,那些字他早已认得,不过是看着自己的娇妻这可爱模样,教他读书,让他舍不得错过。他假装正色,“娘子,这字我会了。”
柳吟大喜,心想着终于学会了,但还是架起教书先生的架子,冷静地说:“那你倒是念念啊?”
“这字念‘举’”,江以成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太阳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种稚气与英气双双融合在他的脸上,熠熠光辉,势不可挡。柳吟有些看呆了,她简直有些晃神,他难道是真的变傻了吗?“‘举’什么?!江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身后突如其来地传来一声呵斥,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这声音中不可遏制的怒气让人震颤。江以成和柳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齐齐循声望去。江以成看到是江商,立马站起身,脸上一片惊恐,眼神本能地垂下,不敢与江商对视。倒是柳吟,虽然被那一声呵斥吓得一激灵,但那纯粹是因为毫无防备。如今看到来人是江商,虽然察觉到他一脸怒气,但还是不卑不亢。“不知爹爹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声音中没有丝毫地慌张,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冷静。身旁的仆人侍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却被柳吟的这份临危不乱折服,对她的敬佩又增一分。江商原本怒气冲冲,但看到柳吟之后,又暗暗觉得自己失态,柳吟的亲叔父如今刚升临州知府,毕竟是管家女,还是不能太过撕破脸面。江商负手而立,眉头紧皱,怒气虽减却难消,声音低沉,怒气难抑,“还念什么书?!”
柳吟不明其意,还认真回答:“江以成虽然现在痴傻,但教他识字也是应该。”
柳吟的回答平平淡淡,倒让江商一时无话可说,这一腔怒气竟然不知往何处发,然而终究今天受了大气,还是意气难消。“你到底唱的哪一出?故意丢江家的脸不成?!”
江商虽然声音不高,但却中气十足。柳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江商的质问也是一头雾水,暗自思忖,难道这父亲竟如此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不过认两个字还需要这般动怒?“父亲,成儿以前不是这样,您也是知道的,现在我教他重新认字,有何不妥?”
柳吟弯眉微蹙,也有些不悦。江商哪里听得进去,冷哼一声,“傻了就罢了!如今还要闹笑话不成?!”
“可是……”“没有可是!从今天起,立即停止!别再丢人现眼!”
柳吟话还未说完,江商就已经下了重话,没等柳吟再说一句,便已经甩袖而去!步步生风,往李姨娘的住处走去!留下柳吟在原地不明所以,她实在没想到,江商对江以成竟然会如此淡漠!江以成在一旁默不作声,但是那眼神早已褪去稚气,透出一股淡淡地落寞,剑眉星目的俊美脸庞,提不起神气,染上淡漠的气质。他实在没想到在父亲的心中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值得!柳吟赶紧差人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江商突然这么生气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教书她早就开始了,虽然知道他们不赞成,可也没人明目张胆地来阻止。倒是今天江商竟然还为此和她这个刚进门的儿媳动怒,实在蹊跷。突然回神,想到江以成,却看他笔直地站着,微风吹着他的衣摆,而他却一动不动,眼神复杂。柳吟猜想他可能受到刺激,便轻声叫他:“成儿,成儿。”
“嗯?”
江以成回神,但是脸上立马堆笑,又突然怯怯地问:“爹爹怎么生这么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