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我才不会呢!”
江苏航郑重其事,“七嫂,我将来也一定会向这琴公子一样名扬天下!”
江苏航口中的琴公子,正是他所仰慕的对象。相传琴公子容貌俊美,清高孤傲,是以一架七弦琴名扬天下。其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曲相思肝肠断,一曲离殇惹人怜。但让琴公子出名的,并不是他高超的琴技,而是因为他的琴声可以杀人于无形。俗话说,琴有七弦也。三国魏嵇康在其《酒会》中也提到:“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是以琴公子常以琴会友,便寻天下之人,只为寻一知己。近日听说琴公子已到了这江南的地界,林家的赏花宴十分热闹,想来这琴公子必会一现真身。而及其仰慕琴公子的小胖子江苏航,听说了这个消息,自然是要上赶着见上琴公子一面的。柳吟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道:“苏航,你说的这些也是将来的事,你要先把书读好。”
小胖子江苏航看着柳吟面前的桌子上堆满的琳琅满目的头饰珠宝,不禁有些失望。他看着柳吟道:“七嫂,你不知道,我们学院里的那些富豪公子,简直就只是来学院混日子的。他们整天只知道享受,根本就不是来读书的,我感觉整天跟他们在一起,什么也学不到。”
柳吟手里拿起一个水晶镶玉的精致耳坠细细把玩,闻言,眼中似有光华闪过,口中却淡淡对江苏航道:“苏航,父亲送你去那个学院读书,一方面是要为你谋个好前程,另一方面是要你在学院之中结交贵人。”
“你看着那些同窗都是在走马观花,四处戏耍快活,可是你哪里知道,他们背后都在打些什么主意?你身边的这些贵族富豪,无不出身、依附朝中权贵。他们背后的关系也都是盘根错节,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苏航,你要清楚,咱们江家在他们的眼中只是小门小户,你又为什么要向他们学习呢?”
“所以说,苏航你在学院里读书,你身边的同窗越是表现的荒诞不羁,你更要学会勤勉,你必须学得一身本领,留心别人做的一切,留心天下事。常言道,‘世事动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要学习一切,留心一切,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江苏航听到柳吟这样的话,心中其实有些抵触,他很厌恶学院之中的那些富豪公子身上的骄奢淫逸的习气,更厌恶他们攀附勾结富豪权贵的丑恶嘴脸,只是……他知道七嫂刚才说的没有错。小胖子江苏航也在暗中打听到,他这个七嫂柳吟,正是因为大源朝的不良风气才下嫁给他的七哥江以成的。否则,以他七嫂柳吟的才学,还有她吏部侍郎之女的身份,他七哥江以成又怎么能配得上她?更何况,他七哥当时还是个痴傻的。“七嫂,你这样活得可真是太累了。我看我们学院里那些教习们虽然才高八斗,治书万卷,却也都是心胸狭窄之徒。甚至他们有时看别人背黑锅,既使不是幸灾乐祸,也是明哲保身,很少仗义执言,为不相干的人说一句公道话。”
江苏航继续说道。“甚至这些教习们在遇到有权势的人时,即使不是阿谀奉承地对待那些人,也总想和他们套近乎……难道七嫂你区区一个女子,也要这样勉强自己吗?”
小胖子江苏航眼睛里有微微的光芒闪过。“勉强?”
柳吟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道:“这就算是勉强吗?苏航你不知,这田野中有农人终日劳作、汗流浃背只求一家温饱,却求而不得,我们这些人却是锦衣玉食,什么都不做便得享富贵,我如今不过付出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这就叫累吗?”
柳吟笑着继续看向江苏航:“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个世上,天下是皇室的天下,官府是皇室的官府,而这一切的立根之本,不过只是讨得圣上之欢心就行了。当今圣上是真命天子,天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违抗他的。他说的话叫圣谕,他说你无罪你便无罪,即使你罪大恶极。他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即使你本就无辜。”
柳吟说着,叹了一口气,“既然这荣辱富贵皆系于君王之身,那天下所有人都会想法接近他、讨好他。但想让他欢喜,又谈何容易呢?你以为这些皇族便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你吗?苏航,你要记住,为了保住大局,施展抱负,便是要你向路边的乞丐下跪磕头,你也要照办。”
小胖子江苏航被柳吟这一番说辞震得有些惊呆,他想不到身处深闺之中的七嫂竟然有这样的见识,但是七嫂所言,却是与他平日所学的那些圣人之道完全背道而驰的呀……柳吟淡淡道:“苏航,你说你的同学都是骄横的富豪权贵子弟,那么你就可以学着在他们身上培养自己的涵养和忍耐力,锻炼自己如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你说你的教习们都是一些表面清高背后攀附权贵的小人,那你不妨在他们面前试验自己的洞察力与献媚讨好的能力手段。”
“苏航,若你能从他们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分表情里面领略到他们的心思,能做到让你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赞赏你,我和你七哥便就真的放心了。”
小胖子江苏航想通了关键之处,猛地抬起头,认真望着柳吟道:“七嫂,总有一天我会达到你的要求。”
柳吟淡淡一笑:“我和你七哥会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小胖子江苏航离开后,柳吟站起身,走到雕刻着云纹仙鹤的扇形亮窗前,那窗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莹莹的亮纱,令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小胖子江苏航背影也多了一丝明朗的气息……看着江苏航的脚步变得愈发轻快,柳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看上去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有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