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议论,到底也只是议论,只当做谈资罢了。柳吟帮忙治疗王大嫂儿子阿郎的事情也在军营里蔓延传播开来,大家对这个汉人的印象,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他们痛恨的,是杀了大将军的人。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会与这些事情有关。两军交战,波及女人,最为无辜。几日来,柳吟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原本走在路上,那些个士兵,要么嫌她晦气避之不及,要么对她嗤之以鼻,恶言相对。而这几日,柳吟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态度的转变。那些恶言恶语似是消失大半,士兵们见到她,也不会表现出恶意,甚至有的,还会主动跟柳吟打招呼。这一改变,让柳吟有些受宠若惊。柳吟也渐渐明白过来。不过是立场不同,他们才对她恶言相向,若身份调换,只怕她也不会有多好的态度。同样的,她先前对胡人也是万分痛恨,恨不得将那些胡人千刀万剐。可在这里几日,柳吟感受颇深。两军交战,苦的都是普通人。为家国拼了命,到最后,能真正记住他们的名字的,除了家人,怕也没多少。王大嫂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丈夫战死沙场,独留一妇人与幼小的孩子。妇人没了男人依靠,想在这世道存活,艰难得很。既来之则安之,渐渐地,柳吟也摆正了心态,不再去想,如何逃出军营。甚至,她主动帮助了不少妇人。军中鲜有妇人,郎中也是男子,平日若有小病小灾的,找郎中倒没什么问题。可妇人身体本就孱弱,若有难言之隐,不便让郎中看诊,只能忍着。柳吟略懂皮毛,这几日,倒给他们不少帮助。同时,柳吟也传授了一些技巧营中的妇人,教他们织布,教士兵们缝补衣裳。这些糙汉子不会这些女人家缝缝补补的玩意,平日衣服破了,也都是将就着穿。柳吟来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没有帮这些汉子缝衣服,而是就教给他们,如何缝补衣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点,柳吟还是懂得。出门在外,男人们身边没了女人,生活上不拘小节,日常起居自是不比家中。“这样简单?”
那些士兵把柳吟围在中间,看柳吟用针线缝缝补补,不一会的功夫,那衣服上的破洞,完全被补上了。柳吟抬眸,“简单?你可学会了,要不你来试试?”
这看似简单的活计,一到这些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手里,却成了不小的难题。比如,如此小的针眼,怎么都穿不过去。补好的破洞,怎的轻轻一拽就开了。柳吟缝出来的这样好看,他们缝出来的,怎么就那么丑?柳吟忍着笑,禁不住提醒两句,“不是这样缝的,我再示范一遍,你们且看着些,这缝补衣服里面也大有学问呢。”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就连张副将,也围着看。士兵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柳吟精巧的小手,缝来缝去,不一会,另一个破洞也被补好。但从外面看,没有缝补的痕迹。“你们可会了?”
柳吟放下东西,看着他们。“害!这样不难!我来我来!”
其中一身材矮小瘦弱的胡人士兵挤出来,柳吟让位给他。眼见这胡人拿起针来,一手捧着衣服,依照记忆,将柳吟方才的缝补方式,做了一遍。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好在是做出来了。“行啊你小六子!脑袋瓜子真灵光!”
“年轻的就是不一样啊!脑袋比我们好使多了。”
张副将禁不住称赞。小六子是他们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因为头脑灵活做事利索,被张副将相中,留在身边做事。“小六子!快快教教我们!”
另一头,几个老兵拿着针,左缝右缝的就是缝不上,急的要跳脚。柳吟站在门口,眼角微微上扬,这些胡兵,竟有些……可爱呢。“乱哄哄吵什么?”
门外一道尖锐的名声打破了原本的氛围。转头看去,直见一身材姣好,容颜尚可的女子直直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兰若姑娘?兰若姑娘怎么来了?”
见人,几个士兵纷纷起身。兰若扫视营帐内,最终,目光落在桌上那些破衣服上。“你们乃我族将士,谁让你们做这些女人家的玩意?”
“我族的好儿郎,应当手持刀剑,指向汉贼!摆弄这些东西,若让汉贼知道,岂不笑掉大牙?”
将东西摔在桌上,兰若走到柳吟跟前,打量着她,语气鄙夷:“你就是贺兰哥哥捉来的俘虏?”
看见柳吟那张清秀动人的脸,兰若顿时垮下来,“一个俘虏竟敢如此猖狂,见到我还不行礼?”
“敢问,您是?”
眼前人来者不善,柳吟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这位是谁。营中说得上名字的将军,皆不带家室,即便有,也远在京都。除却那些将军夫人,营中再没有身份高贵的女子。可这位,穿着甚是华丽。“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知道,我是贺兰哥哥的未婚妻子,以后可是贺兰将军夫人!”
兰若昂着头,态度傲然。“身为俘虏,竟敢扰乱军心?在胡营传播这等无用之事?你可知错?”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俘虏带回俘虏营帐,我倒要好好审问审问,这俘虏故意入营帐,可是有什么图谋。”
兰若身边两名丫鬟直接走上来,压着柳吟便要走。看着情况,柳吟略感无语。营帐内,兰若居高临下看着柳吟,眼底闪过嫉恨,“汉人贱婢,果然不知廉耻!我听闻你已嫁做人妇,竟还不知廉耻的勾引贺兰哥哥?”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吟被按着跪下,闻声,抬头看向兰若,“我一介妇人,怎能左右得贺兰将军的心思。既然你是贺兰烈的未婚妻,那正好,我请你管好你自己的未婚夫婿,莫要让他再来对我说那些求娶的荒唐话!”
“他竟那样说?”
兰若捏紧手里的鞭子。求娶!贺兰哥哥竟对这贱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