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情窦初开的时候,不也和大学时期的尹青方一样吗?她们那么用力,那么疯狂,那么不顾其他人异样的阳光,最终还是不能如意。很长时间的学生时代,身边的人走走散散,那些故事却永远地留了下来。爱而不得,轻而易举,当时不解着,后来笑眼回望。有的人主动去爱,有的人不愿被爱,学生时代单纯的爱与不爱可以拍成一部漫长无终的电影。看电影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流着眼泪。如果可以的话,钟濡沫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她还没有完全看清苏立宣那颗藏着秘密的心和随时都忧伤的眼神。喜欢苏立宣的日子虽然很难受,可是也很快乐,至少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会像十六岁那样地用力去喜欢一个人。大学毕业,工作以后,忙碌与内心的强制让钟濡沫暂时忘记了苏立宣,结果又在这种时候想起过去的种种,是去北京的这两天只为签约这一件事让钟濡沫的内心得到放松了吗?这么多年来,钟濡沫会想起苏立宣的时候,都是在工作不那么累的情况下。是啊,也许这两天是轻松了一点,遇见了尹青方,她们已经五年未曾联系了。和尹青方一起去吃了早点、爬了长城,这些都是她们在大学时才会做的。她连框架眼镜也戴上了,工作时她很少会戴框架眼镜的。确实是放松了点儿吧?钟濡沫突然发现学生时代一直戴的框架眼镜其实比她工作之后一直戴的隐形眼镜要舒服得多,于是回到上海就戴着框架眼镜去了出版社。在钟濡沫做出戴着框架眼镜去出版社的决定并且去到出版社的时候,有同事说——哟,终于舍得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啊。还有同事说——还是不戴框架眼镜好看。也有同事说——原来你近视,当然,对于发表这个看法的同事,钟濡沫觉得他们的眼镜度数一定甩她几条街,连平时戴的是隐形眼镜都没看出来!来到出版社,工作计划立马下来。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不愿意回想的往事,都会在工作的重压下暂时得以忘记。此前钟濡沫已经去北京和爱沫签约,爱沫是最近青春文学市场最热的作家之一,江林文艺出版社想借爱沫的热度摆脱出版社近期发展单一、滞后的困境,与爱沫的合作一达成,就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版。爱沫的这本书出版,带给江林文艺出版社的不仅仅只是新开项目“青春风暴”的大获全胜,更是江林文艺出版社未来发展战略决策上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重要一笔。出版社决定下个月的首推作品就是爱沫的《不懂》,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排版、校对、审稿、发行等过程,江林文艺出版社每个月都会有很多项目,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对《不懂》的出版,那么大家都要加班加点地干一场了。自从上次在会议上钟濡沫一番评论,主编就下了让钟濡沫负责爱沫作品《不懂》的决心,钟濡沫可能将会成为这一个月内最忙的一个人。钟濡沫担任文字编辑,校对的事情虽然可以交给新人李云曦来做,但是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钟濡沫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样的忙碌让钟濡沫忘记了前不久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那些有关于苏立宣的事。苏立宣却没有忘记过钟濡沫,一天也没有。苏立宣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写了这本《不懂》,江林文艺出版社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出版问世,这一个月是空档期,苏立宣决定去散散心,回老家看看。前文说过的,苏立宣最想回去的还是初中校园。他不是怀念初中校园的一草一木,只是怀念初中校园的一草一木映衬着钟濡沫腼腆的笑容,在阳光下异常好看。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钟濡沫,第一次遇见钟濡沫的短发,不是在校园里的哪一个角落,是个离校园很远很远的地方。在他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钟濡沫的时候,钟濡沫像是很突然地就出现在了校园里,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那不算是突然,钟濡沫一直都在这所学校里上学,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只是对于苏立宣的心来说,钟濡沫的出现真的很突然,就像被小鹿撞了一下地“突然”。他想起钟濡沫无数次地和他在校园里擦肩,在校门口他无数次地看着钟濡沫的背影,再骑着自行车从钟濡沫旁边驶过,留给钟濡沫他蹬单车的背影,不知道钟濡沫有没有看看她前面越走越远的苏立宣。他想起钟濡沫默默站在俞凡身后,看着俞凡和傅泽宇说一些有的没的,而他则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样的场景,其实很和谐,你看着她,而他又在看着你。真的很像卞之琳的《断章》——你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修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其实还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兜兜转转,却会不小心误入了别人的世界。钟濡沫能算是误入了苏立宣的世界吗?应该算吧,至少她也羁绊了苏立宣很多年。未来或许是一生。钟濡沫以为苏立宣除了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其他关于她的一律不知,可是事实是钟濡沫写给他的每一张纸条他都留着,随意听到的钟濡沫的每一个爱好他都悉心记着,钟濡沫发表在校刊上的每一篇文章他都剪下来保存,钟濡沫参加辩论赛时的每一张剪影他都留着,有时间的时候苏立宣就会把这些留下来的东西翻出来看看。苏立宣知道钟濡沫最想去的城市是北京,他以为他如果去北京上大学就会遇见钟濡沫的,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没有闵思远,没有天灾人祸,再没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他能好好和钟濡沫说清楚那几年的误会,那几年他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只是强力克制他对她深入骨髓的爱。苏立宣以为只要他去了北京,就什么都好了。可是,钟濡沫并没有去北京。大学四年,在北京苏立宣没有一丁点儿钟濡沫的消息,他也不敢去问以前的同学钟濡沫去了哪儿,他害怕他以前为闵思远小心翼翼遮掩的爱会暴露,他害怕这些爱暴露了大家都会难堪。他还是害怕,他就不会冲动一次。他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呢?大学毕业,没有钟濡沫消息的苏立宣以为钟濡沫没去北京那就是留在老家了,他回老家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一年了还是没有钟濡沫半点消息。后来,他决定还是回北京,没有钟濡沫的消息,那他至少也应该在一个钟濡沫喜欢的城市,看到这个城市的一角都会让他想起钟濡沫,苏立宣也存在那么一点点儿侥幸——北京是她喜欢、向往的城市,那么她至少会来北京一次吧,也许那一次就正好被他撞见。可是事实是,钟濡沫来北京,两次都是差一点点就见到对方,差了一点点而已。尹青方提起大学室友那次,如果他能再接着往下问一点,结果还会是现在这样吗?苏立宣总是这样,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对谁多一点儿的关心,哪怕那个人是他爱的钟濡沫。这样的亏苏立宣是还没吃够吗?这样的痛苏立宣是还没尝够吗?每次都是差一点点儿,差的都是苏立宣那些故意为之的漠不关心。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或许,他们注定没法在一起。爱得再深、羁绊得再紧,那又怎样?还不是没办法在一起。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联系的方式也找不到。感情,不是相爱就能相守。这些年,苏立宣搬过很多次家,有很多东西随着搬家都扔了,但是在他这么多次搬家的过程中,总是可以见到的就是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那些和钟濡沫有关的东西。这次苏立宣回到老家,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带着那个盒子回来,只是带了日记本,对钟濡沫的思念都写在上面。苏立宣终于回来了。钟濡沫,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