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仿佛前一秒还是大黄为了青春文学部门负责人伤透脑筋,还是编辑部各种异样的眼光,还是在讨论着关于爱沫的种种,这一秒就已经到了周五,再有两个小时爱沫的庆功晚宴就要开始。苏立宣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特意出门去剪了个头发,简单做了个发型。平时不太在意这些方面,但是这次就想好好出现在钟濡沫的面前,站在她的身旁。他们好久没有再见面,苏立宣希望钟濡沫可以记得他,可以还像以前一样一眼就认出他。小刘早上吃了早点来找苏立宣时,苏立宣已经不在家。打电话才得知苏立宣是去外面做发型了,小刘不得不说是很意外的。从来没有见过苏立宣这个样子,江林文艺出版社为他举行庆功晚宴,他高兴的像个孩子。在要去参加庆功晚宴前,又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想把自己打扮得很体面,出现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就像是要去赴一个盛大的约会,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这是小刘眼中今天的苏立宣,事实上苏立宣确实是要赴一个约。这个约定,至少走了十年的路程,今天终于可以停下,终于可以再次见面。苏立宣很紧张,害怕这十年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害怕他的样子钟濡沫不能再一眼认出,害怕他又成了钟濡沫不喜欢的模样。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源于这十年来的不再见面。衣柜里其实有很多西装,前一晚苏立宣也把那些西装拿出来都试了一遍,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都没能让自己满意。苏立宣甚至想就穿件运动夹克,穿条牛仔裤,穿个板鞋,出现在钟濡沫面前。那样,应该足够让钟濡沫熟悉不陌生吧?应该足够忆起过去的那份美好吧?或者是过去的那份小心动?有一者就好了,不需要太多。苏立宣重新换了个发型,学生时代他总是留着一层短短的刘海,头发的长度刚刚好,有的时候很像韩剧里面那些男主角。那样的发型持续了很多年,后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十多岁的少年,那种发型已经不合适了,所以换了个稍显成熟的发型,又是好多年。苏立宣不是一个喜欢改变的人,一件事情很容易就坚持。比如,对钟濡沫的喜欢一直没有变过,也一直不再去喜欢谁。其实,在钟濡沫之后,苏立宣不是真的不可能喜欢上其他的人了,只是他不愿意去喜欢别人。他觉得,钟濡沫才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可是呀,最爱的最后只会成为羁绊。苏立宣曾经是钟濡沫的羁绊。钟濡沫后来也是苏立宣的羁绊。有些爱情,是一个人羁绊了另一个人。而他们之间算不上爱情的爱,是彼此羁绊。只不过,这中间隔了十年的时光。所以,再也回不去了。时间不会倒退,说出的话收不回。苏立宣在专卖店里试了很多套西装,最后终于买下了一套纯黑的,苏立宣从心底里喜欢比较净色的衣服。小刘没有走,一直在苏立宣家门外等着。就是好奇苏立宣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还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苏立宣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不过事情总是无法让小刘如愿,苏立宣不愿意告诉小刘,小刘也没办法知道。唯一不负等待的就是看到了苏立宣最后的样子,苏立宣本来长相就不错,再一好好弄下头发,连小刘都觉得帅气了。在离开苏立宣家之前,小刘一直在叮嘱的也是不要误机,要记得按时到场之类的。小刘习惯了这样,苏立宣也习惯了。彼此习惯。不知道后来会不会成为彼此的习惯。下午两点的飞机,现在时间是十点整。苏立宣又拿出了装着钟濡沫相关东西的那个盒子,翻出了曾经剪下来的钟濡沫的作文。已经有十多年了,纸张泛黄,字迹也有褪色的感觉。把那些作文看了一遍,有很多,苏立宣看完所花的时间并不短。接着,苏立宣又找出钟濡沫的照片,盒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至少有了十年,都留下了时光的印记。一点一点的斑黄,证明着他们之间那些过往,也证明着苏立宣这十年来的坚持。电话响起,苏立宣接过来——原来是小刘。“时间差不多了,我接你去机场,你快准备一下!”
“怎么又要送我去机场了!”
“不放心!”
电话挂断,苏立宣把照片、剪纸放进了盒子,再把盒子放进柜子。站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急了领带,整理了西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苏立宣觉得有些陌生。这几年,他随意惯了,从来没有想好好整理仪容仪表,这样一来倒觉得有点严肃了。还有紧张,马上就要见到钟濡沫了!苏立宣甚至紧张到以为钟濡沫一定会到场,以为他一定能在那么多人中找到钟濡沫。他没有想过钟濡沫是不是会以其他理由不出席这次的庆功晚宴。钟濡沫确实差一点就不去庆功晚宴了,在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钟濡沫忽然害怕了。害怕会不小心见到苏立宣,害怕见到苏立宣之后一切都以她无法控制的节奏进行。聚会吃饭那天的痛苦,钟濡沫不会忘,也不敢忘!她把晚礼服放到床上时,看着咖啡色的晚礼服躺在纯白色的床单中间。强烈的颜色对比,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害怕。随即就找到手机,拨通了主编的电话。很着急但语气尽量平静得说道:“主编,这次的庆功晚宴我可能去不了了。”
“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没有,就是感觉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主编很明显听出了钟濡沫语气里的不对,她这哪里是状态不好,再说去个庆功晚宴状态不好并不影响什么,因为钟濡沫当天没有安排什么给她,她只是需要去做个观众而已。钟濡沫并不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相反她能把谎言说的像真的。但是在对待与苏立宣相关的事上,却做不到这样。大概苏立宣就是钟濡沫的软肋。大概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软肋就是这个样子。很明显,主编并没有同意钟濡沫不去,钟濡沫也没有在不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缺席,所以她只能去。况且,刚结束和主编的通话,李云曦就给钟濡沫打来电话。说的也是今晚庆功晚宴的事情,最后还希望钟濡沫能和她一起进入会场,按李云曦的说法是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那么盛大的场合,担心会出错,实在是紧张。钟濡沫答应了李云曦,让她在会场外等一下。到了在和她联系,然后一起进去。没办法,只能是去。只能是期盼着不遇到苏立宣。李云曦早已在入口处等着,钟濡沫一过去就看见了她。两个人一起进去的,李云曦看到会场布置就吓了一跳。“天呐,师姐,布置的这么豪华呢!”
李云曦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说话时还忍不住东张西望,手一直挽着钟濡沫,仿佛是害怕和钟濡沫走散。“这可是出版社几年难得一次的大活动。”
钟濡沫笑着对李云曦说道。“难怪搞得这么盛大,这么多人到场,这些东西看着都很不错!”
……遇到认识的人,钟濡沫上去和他们简单的打个招呼。钟濡沫拿了一杯红酒递给李云曦,自己又拿了一杯。然后,两个人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钟濡沫坐着时看了看周边,都没有发现苏立宣,不免有点庆幸。会场的正前方,也就是钟濡沫和李云曦现在正对着的位置,搭了一个台子。后面巨大的幕布上写着的是“《不懂》庆功晚宴”几个大字,整体色调是象牙白,并印上了《不懂》的书籍封面。幕布前面的放了一整排的桌子,上面摆着的是《不懂》,大概有一百本的样子。台子最中间是立式话筒,待会儿主编要在上面致辞。本来正常的安排是爱沫也要致辞的,但是由于爱沫的私人原因,就没有这一环节。音乐很醉人,食物也美味。钟濡沫想着,要是苏立宣不来就真的是最好。李云曦在一旁吃着东西,钟濡沫由于不想遇上苏立宣也没有走动太多。会场里的其他人走走停停,游走于各式各样的社交中。有部分人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结识不同的人,拓展人脉。在这里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那样的。苏立宣来得比钟濡沫要晚一点,钟濡沫坐下时苏立宣刚好进入会场。今天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钟濡沫。钟濡沫走路的姿态,苏立宣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所以,在刚进会场苏立宣就看到了正准备坐下的钟濡沫。迟迟没有出声,也没有靠近钟濡沫,反而是避开了她,藏在柱子后面。苏立宣在寻求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也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准备,这样突然的出现在钟濡沫面前时需要勇气的。主编上台致辞时,苏立宣走到了钟濡沫身后。此时的钟濡沫正安静的看着台上的主编。苏立宣叫了一句:“钟濡沫。”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旁边的李云曦听到,再远一点的人又听不到。听到声音的那一秒,钟濡沫心跳已经加快——这是苏立宣的声音吧!钟濡沫不敢转身,害怕身后那个人真的是苏立宣!心跳越来越快,眼睛已开始湿润。迟迟不见钟濡沫转身,李云曦对着钟濡沫说道:“师姐,有人叫你!”
并拍了拍钟濡沫的肩膀。钟濡沫还是没有转身,她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苏立宣——苏立宣的声音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更何况只是过了十年!李云曦有点奇怪,转回去看苏立宣。苏立宣安静的站在后面,嘴角有藏不住的微笑,眼神里明显有期待。时间过了很久,钟濡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后面那个人也是和先前一样的表情。李云曦忍不住凑近了看钟濡沫的表情,发现钟濡沫眼眶里已满是泪水。“钟濡沫。”
苏立宣又用刚才的语调说了一遍。钟濡沫用手轻轻擦了擦眼泪,转头对李云曦说:“我出去一下。”
李云曦很清晰的看见了钟濡沫的表情,一时乱了阵脚,一句:“好”也说的心不在焉。再看时,钟濡沫已经朝着会场外的方向走,苏立宣紧紧跟在后面。走出会场,苏立宣从背后拽住了钟濡沫的手,钟濡沫才停下了脚步。“对不起。”
迟迟不见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