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肯定是在骗我。”
长影不相信,她将面前这摊食物打翻在地,昨日还高高兴兴给她送吃食的人,今日怎么会便成盘子里,血糊糊的一团肉来。“本来,公子之前便吩咐,他死后,把他的头剁下来,装在这食盒里给你端来,但他临死前,不断的对公子说求求你,拜托你,不要拿他的头颅吓唬人。公子一时心软,便收回了这命令来,我也就只能,剜点儿不起眼的东西带进来给你看看,省的你老是惦记,他怎么还没过来给你送吃食。”
那暗卫一脚将长影踢倒在饭菜上,他蹲在长影的面前,扯着长影的头发,在长影耳边说道,“不过,死了也无所谓,像你这种心里只有公子的女人,应该是不会为了别的无关要紧的人和事掉一滴眼泪的,对不对?”
“你这么对待我,你就不怕我师兄知道了,治你的罪?”
长影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她十分狼狈的趴在地上,眼睛却恶狠狠的望着那暗卫。“算起来,你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一天?两天?一年?”
那暗卫提着长影头发的手,直接将长影摔了出去,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手,“何况,就算公子真的知道了,他也不会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你最好祈祷,他一辈子,也别来这紫玉殿里看你。”
说话间,他掏出了一只破旧的荷包,上面的刺绣绣的小花,已经被磨得有些看不清颜色,他摸着钱包,看着长影,悄声的蹲下来,对她说道,“因为,公子已经知道,苒姑娘当年跌落悬崖之事,是你,一手经营策划的了。”
长影的脸吓得花容失色,她爬到这暗卫的脚边,扯着他的裤脚,仰着头,尖声说道,“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知道!”
“常青什么都招了,否则,你以为常青为何临死前,会一直替你,为公子求情?”
那暗卫一脚将她踢开,只见他对门口的丫鬟吩咐道,“来人,你们小姐今日这顿饭,怕是已经吃饱了,把饭菜收拾收拾,也给她拾缀一下,记住,不能让人看出,她有被人欺负的痕迹,明白了么?”
“是。”
门口的丫鬟,赶紧应声,前来收拾。那暗卫一见了踪影。翌日,紫玉殿里,丫鬟们一早便为长影换上了干干净净的一身衣裳,又为她重新梳好了昨日被扯乱的头发,常青之死,给她带来的打击颇大,因此今日的她格外顺从,像一支木偶人一般,由着丫头们摆弄。丫鬟们赶紧为她化了精致的妆容,模样瞅着,除了瘦了点,与从前到无差别,唯独一双眼眸,失去了从前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样,空洞得失了色彩。穆白不知何时,踏入了紫玉殿,他看到丫鬟们正在忙忙碌碌的为长影梳妆打扮,镜子里,长影撇见了穆白的身影,却未回头,只是轻声儿问道,“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紫玉殿中转转。”
“我明日便要启程去魏都了,昨日常青与我交代了一些事情,不知他说的事情可否是真的,所以特来找你问清楚。”
穆白走近了长影身边,手搭在长影的肩膀上,示意周围为长影化妆梳洗的丫鬟退下去,他在桌子上,寻了一根黄金钗,拿到长影面前,“我帮你把这钗带上可好。”
“师兄可是想问我,关于玄月花展前,阿苒遇刺的事?是我联络的杀手门,除此之外,汶水的刺客,也是我安排的。”
长影望了一眼这金钗,温柔的点了点头,她望着镜子里,穆白温柔的为她别上金钗的模样,曾经多少个夜晚,她都幻想过,这个人,能再梳妆镜前,为她绾上青丝,如今两人站在一处,却早已物是人非了。“我以为,你会像从前那样,再骗骗我。”
穆白将钗插在长影的发髻之上。“常青都死在了师兄手上,想来师兄已然笃定,既是师兄笃定之事,我就算再怎么辩驳,也改变不了师兄心中的猜想,如此,反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认了。”
长影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明明是如花般的年纪,为何,自己会觉得镜中的女子,已老上数年,花开荼蘼,“只是不知,师兄打算如何处置我。”
“这紫玉殿太小,关不住你太多的花花肠子,不如换个地方吧,寒潭狱怎么样?”
穆白俯下身来,凑到长影的耳朵边,像是在和她讨论,明日的天气如何,晚饭吃什么。“师兄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长影有些诧异,既然穆白已知道自己干的事,怎么还能容得下她。“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种活着的方式,比死,要痛苦许多,你暗中坑害了阿苒如此多次,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便让你赴死呢,长影,我之前,只是隐隐约约猜测,哪怕诸多证据都把矛头指向了你,我还是一味的为你寻找借口,直到昨日常青亲口承认,我才知道,我这个好师妹的心机,真是一丁点也不输给她的父亲。”
穆白摸了摸长影的头,叹了口气,“我们自小一处长大,阿苒她是我带回来没错,可我不明白她究竟碍着你什么了,你非得一次又一次,处心积虑的要把她往死里整。”
镜子里,长影的脸庞划过两滴泪水,“我为何要杀她,师兄心里当真一点都不清楚吗?若是师兄肯将对她的喜欢,分一点点给我,我会如此狠毒,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不过是个风沙城的乞丐,却得师兄你如此眷顾,那你可有考虑过,一直跟在你身后的我的感受?”
穆白看着镜中,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他皱着眉头望了许久,“她不过是我手中一枚棋子罢了,也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
“棋子?师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看到那个人时的眼神,这些统统都骗不了人,你到底还是在自欺欺人。”
长影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穆白的心口,“不过,就算你不自欺欺人,也没有用了,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别的男子了。”
长影惨笑着,一步一步,往紫玉殿外走去。穆白看着长影那跌跌撞撞的背影,一想到阿苒身边的那个红衣男子,突然觉得心口被长影的手指,戳得有些生疼。他望着长影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如果那日玄月花展,长影未曾安排刺客,阿苒也未曾失足掉入那悬崖,他不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已叛出玄机,他与阿苒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