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跑出客栈,独自到江边玩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喜欢江、湖之类,对水有种莫明的亲近感,明明不习水性。或许我不是纯正的兔族?生我的母上或者父上大人一方是水下生物?会是哪种呢?菡萏?鲤鱼?她蹭河边,一边朝河面抛着小石子玩,一边发着呆。没有注意到,一对极小仅有人类拇指甲大小的青鸟,飞到她头发上匍匐起来还悄悄地用鸟语对话,一只说,“是她么?”
“是她,我闻到她身上的寒玉香呢!”
“那一定是的。我们得赶紧回去通知卮水姑娘。”
“急啥,咱们先将千年白芷磨成的粉撒到她身上,遮住寒玉香才是!”
“对对!莫叫华胥界的人也闻香赶来就不妙了。”
两只袖珍鸟说着,便悄悄地绕着云落发梢飞了一圈,一些色彩斑斓的粉末不声不响地落在她的身上,接近皮肤的光彩一闪,瞬时隐没不见。……冰月、凉湖。冷清寂静的卮水宫内,一对袖珍青鸟穿过屋檐长廊,飞向后院,院中一汪碧湖卧于三面悬崖当中,青鸟化成人形垂首立于湖岸。此时,湖心原本围合在一起的众多莲叶渐渐散开,卮水缓缓地从水中浮出来,慵懒地躺于绿色荷叶上,红衣绿叶,衬得净白的肌肤更加冰肌玉骨。“发现她了?”
她懒洋洋地问。“是的,姑娘,在乐游山的忘记忧城发现了她的踪迹,与他在一起。”
“用了千年白芷粉吗?”
“用了。千年白芷使用一次效力期一百年,确保这期间华胥界的人不会追踪到她身上的寒玉香。”
“不错。”
卮水赞许地微笑,“接下来的这一千年,就辛苦你们两位了,时刻跟踪到她的行踪,随时知会于我。每一百年就为她用上一次千年白芷。”
“明白的,姑娘莫见外,青鸟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两只青鸟异口同声地说道。“很好,感谢。”
青鸟飞身退下。卮水揽过红色轻纱外衣,起身,雪白修长的玉足轻轻踏过荷田,步入岸上纱蔓重重的卮水宫。隐入云间的凉月,此时悬于上方,视野所及顿时明亮些许。她将纤细的指尖抚于红唇、玉颈、酥胸、柔腰……那都是他的唇曾流连过的地方。他曾那般炽热地依恋过她、紧紧地搂抱她,似要将她揉搓进身体里,他那看一眼就要让人失魂的桃花眼,只装下对她的所有温柔……那个时刻,他不再是人人害怕的华胥界之王,他如同她的一个受伤的孩子,生命里只有对她的渴望。即使翌日天色微明,他离去的速度那般决然淡漠。夜风吹开帷曼,她抬眼看向帘外的月光,自言自语,“唔,离下次月圆还有二十一日……”……又过了几日,身在忘忧城的清川和云落,对于麦先生的失踪依然无进展。江边连日风大,倒见那株盛开的桃红又飘落了不少,残红被风刮得老远,沿街都是细碎娇嫩的红。见这景象,云落忽地没来由的伤感,双手撑着窗棂自言自语,天天去麦山的书房,总算记得了这么一句:“落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难怪像麦先生那样的私塾先生都会在习书法时摘抄这样的诗句,这桃花落败的样子着实还蛮凄零的。“雪兔也懂伤春?”
隔避房间的清川倚在窗边,淡笑着瞅了她一眼。“上——仙!”
云落被呛,掷声反驳,“我虽是雪兔,但好说也有几百年修为,刚化成人形时,我没事时也会跟着那些多愁善感的伤怀小姐葬点花什么的。说起来,凡人葬花这个事还极讲究,要吟点诗,还要落几滴泪。我虽吟诗不在行,落泪葬花还是可以做到的……”滔滔不绝地正说得过瘾,突然她顺着清川的目光望桃树处一望,呆了,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神思哀伤地屈膝跪于桃树底下,并且还在烧着什么物什。“额,上仙,话说凡人还真是这么喜欢葬花?”
“她不是在葬花。”
清川打断她,“你没看到她在烧书吗?”
“烧书葬花?”
“……”对于提问总是如此执着的云落,清川是不愿理的,当即弃了她,独自下了客栈,缓步走到桃树下的女子跟前。当然,云落在自己葬花的情怀里发呆了稍许,立刻又巴巴地跟了上去。年轻的女子陡然看到两个陌生人出现在跟前,眼底生出戒备,怯生生地问,“两位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