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正奇怪,只见那女童往人群中心挤去,手里拿着某个东西,慢慢靠近云落。清川正要张口,突然正在杂耍热闹的云落猛的一回头,反手抓住了女童的胳膊,“哈,小毛贼,看你往哪逃!”
人们被她的呼声吸引,都回过头来看向她们。被云落抓住胳膊的女童满面通红,大声道,“我才不是小毛贼,姐姐你的钱袋被人家小孩子偷了,我帮你要了回来!你抓错人了!”
“哦?”
云落失声笑道,“可我在发现钱袋不见了的时候,明明看到的是你手里拿着呀,说是人家小孩子?那你又是哪家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也不会做这等幼稚和失格的事。”
女童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嚷着,有些急又有些气。围观的大人,听到从这小女娃嘴里说出这种老气横秋的话,禁不住笑出声来,清川也默默地走了过去,在一旁打量这个孩子。这个小女孩子五官俊秀,圆圆的大眼晴,樱桃小嘴,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尤其是一对如扇子般黑而浓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很是灵动。见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女童反倒镇定下来,也不急了,字正腔圆地说道,“姐姐,你的钱包,我真是从其它顺手牵羊的孩子那要过来,再给你送回来的。你若是实在不信呢,我也没办法。我知道,有时候好人难做。”
听她这么一说,云落又是惊诧又觉得好玩,这时候她也认出来这就是刚才在山林里跟丢了的小姑娘,清川上仙当时还说过她可能不简单。“我相信你,小妹妹。我不仅相信你,还要感谢你。不过——”云落嫣然一笑,取过自己的钱袋,“我想见一见你的家长,当面对他们表示感谢。”
“那大可不必了,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
“为何?”
“因为我家里只有一个亲人,行云姐姐,她不会说话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女童平静地说。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都有点可惜了这么聪明伶俐又漂亮的小姑娘。“云落,”这时清川开口了,“你的钱袋是小姑娘还回来的,我看到她拿着它,挤到人群里给你送过来。”
误会解开了,围观的人群散去。“上仙,你也在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云落嗔道,“我差点误会了小妹妹。对——”云落正要道歉,女童忽地挣脱了她,朝街上的某个方向奔去。清川二人望过去,只见女童跑向的地方,立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那女子头带一顶白纱遮面的斗蓬,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感觉当女童朝她跑去时,她望向清川二人的眼神,清亮而锐利,满含戒备。很快,她伸出手牵着女童,转身离去。“好美丽的手。”
清川忽然叹道,云落顺着他的视线,也落到了那蒙面女子的手上,看上去就纤长细腻,柔若无骨。这便是小女孩唯一的亲人,看得出她不喜与人打交道,她不会说话?……青山连绵起伏,白色缥缈的云雾缭绕。青山深处,溪流潺潺似玉带将山分隔,溪流上方一座独木桥横过,从青山的这头,通向另一头,那头修砌着一幢造型精美的竹屋,竹屋外面,五彩的鲜花妍丽缤纷,引得众多蝴蝶翩跹流连。不一会,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先后进入了竹屋。“不可能!”
竹屋中,她取下头上的云纱斗蓬,用手势激动地表达出她的震惊。那人有一张秀丽的脸,面色虽然苍白而文弱,却隐隐透着英气。“行云,你怎么了?我说的是真的。”
约七八岁的小女童,惊惶地望着她对面打着手势的女子。“方才我在山脚浣洗衣物时,真的看到了你画中的女子,她长得美极了,与你画里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不过她比画上的人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你说的千真万确?”
行云依然激动地打着怀疑的手势。“千真万确!若飞从来不说假话,尤其是不会骗行云啊。”
女童若飞眼巴巴地望着行云,她不知道今天的行云,为什么格外的激动。“洗完衣服我急急回来想告诉你,没见你在竹屋,寻思你在集市采购物资,所以下山去找你……”“……”听到若飞如此说,行云眉目哀哀的,颓然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行云用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小女孩,眼里波光闪动,令人看不明白她在思考什么。她坐了一会,又走到里间的床底下,掏出一个长柱形的锦盒,将锦盒打开,取出盒中卷成轴的一幅画。行云面容肃穆又虔诚地将画缓缓打开,那是一副绝色女子的肖像。画上的女子长眉凤目,气质高贵优雅,美得出尘脱俗,宛若天仙。行云静静看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中人的眉目,痴痴的神情,似凝聚了千言万语。若飞倚在门边,看着她痴痴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脏似被某种锐器狠狠地割痛,她的眉毛痛楚地陇起,完全不像一个孩子。……“你今天真的见到了画上的人?”
行云看了看画,又望了望若飞,比划着手势问。“是的!”
若飞再次笃定地点头。行云的表情像掉了魂似的,她对若飞的话表示又震惊又难以相信,既而又惶惶然整理家什。若飞倚在木门边,茫然无措地望着她,“行云,我们又要搬家?”
行云回复一个肯定的手势。“可是我们搬到这才半年不到啊。”
若飞撅起了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十岁起就生了这怪病,任年龄增大身子就是停滞不长,这十几年来为防范别人异样的目光,行云你带着我不停地走奔西走,已搬了不少地方……“但是这次还没有住多久呢,我喜欢这里的山青水秀,我知道行云你也喜欢……我们远离山脚的村落,刚才我巧遇到多年前的玩伴,都没敢与她相认……”若飞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试图说服行云留下,却见她愁眉紧索,目光严厉地望过来,“好吧。”
若飞撇了撇嘴,也帮忙收拾着家当。行云匆匆地收拾着,在卷起手中的女子画像时,她情不自禁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对着画像看了再看。那痴憨的模样,让一旁的若飞也看得眼神恍惚,思绪飘远了。……她想起那年初见行云,在天干风烈的寒冬,四围草木灰败,万般凋零。她因生怪病停滞生长,刚被家人遗弃,流落街头。她还记得当时行云看她的神情,就好似此刻她看画中女子般,眉间尽是温柔以及隐忍。行云径直地朝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就走。行云的掌心冰凉,十指纤纤细滑,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手。……岁月绵长,行云用她那双世上最美的手教她纺纱,织锦。她的手很巧,她们与人做出美丽的衣服样式换取银两,借以度日,帮她治病。邻里怜她俩姐妹一不能言一年幼,都待她们友好之极。只是若飞怪异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从八岁起,若飞就停止了成长。直到如今,年及十九了,她还是八岁的声音外形。她们每年都要搬一次家。有时候她还也会忍不住问行云,“行云行云,我得的是何怪病,会不会这一生都有是这般模样了?”
行云忧伤地望着她,用坚定的手势跟她说,“不会的,若飞,终有一天我定当治好你!”
尽管这么多年了,若飞的病一直未能治好,但她一想起行云忧伤的眸子,以及她同她用手势比划那番话时坚定的神情,她的心中就会满是暖意安定。行云白衣胜雪,虽是女子,但眉目较常人英挺。每当近她身前,若飞产生一种异样的感受。她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她不明白,行云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她收藏的画上的绝色女子一样。而且她看画时的目光那样的缱绻以及,忧伤。忧伤得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抚平她紧锁的眉间,想永世陪伴在她身边,即使一生都是如此被怪病缠身。她谨记着行云的嘱咐:不可轻信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