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s市到h市,避开丧尸密集的区域,从郊区中穿行,就算选择相对较短的距离,按照每小时骑行25km的最快速度,至少也要九天才能到达目的地。要保护一个气息浓郁的孩子,在外界生存九天,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林语洁感觉时刻都有重担压在身上。还好她的身体对疲劳的感应很迟钝,可以近乎无限度地透支体力,不断地加快速度。“抱紧我。”
林语洁低声道,随即像一阵风似的在野地里穿梭,穿过数不清的奇异花儿和高高的草丛。安朵显得很兴奋,这附近没有丧尸,而且景色还异常美丽,是那种植物肆意生长的野性美,风将林语洁的黑色长发吹的飘起,时而拂过安朵的脸庞,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她紧紧抱着林语洁的腰,问道:“林姐姐,你害怕吗?”
怕?林语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包括当初被咬住脖子的时候,更多的也只是痛感,而不是恐惧,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是她总得表现的正常点,林语洁闷声说道:“有一点点怕。”
安朵立刻笑着说道:“那我给姐姐唱歌吧,这样就不会害怕了,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她高兴地张开双臂,做出逆风飞翔的姿势,高兴地像在和小伙伴出去玩。中途颠簸,差点不小心掉下车去,安朵马上紧张兮兮地抱住林语洁,额头都冒汗了,但还在傻乎乎地笑。林语洁不禁觉得做个小孩子真好,可以很快忘掉烦恼的事情,将危险和恐惧都埋藏在脑海深处。安朵趴在她的后背上睡着了,她便渐渐放慢速度,到晚上七八点左右,天已经开始变暗,视野范围内刚好出现一片半工业化的小村庄,适合晚间休息。“起来,别睡啦,这边很可能有丧尸出没。”
林语洁用力地推搡安朵,她真的担心突然从哪蹦出一群丧尸来,她可没能力和运气再次救下安朵。安朵很不情愿地把脑袋从柔软的车座上移开,睁开眼睛,看着笼罩在黑暗中的陌生村庄,当她看到村庄中几只戴草帽的农夫丧尸后,终于被吓得清醒了。她指着那些丧尸,颤抖着说道:“我…我们真的要睡…睡在这里吗?太危险了吧。”
林语洁点了点头:“是很危险,但只要找个远离丧尸群的房子,锁好门窗,其实比空旷的野地安全点。”
大不了她一晚上不睡,就坐在门边给安朵守着,反正就算不睡觉也死不了,更不会感到困倦,平时保持着人类的作息时间,都只是习惯而已。选中了村里一间较崭新的房子,林语洁骑着车子从上坡迅速俯冲下去,安朵的气味吸引了路边的几个丧尸,还未等他们慢悠悠地转过头来,两人已消失在拐角。林语洁动作爽利地锁好门,把四面窗户的扳手也拉下来,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屋里很干净,看的出原主是个勤劳的人,而且多半是在外面干活时才遇害的。安朵在漂亮的有维尼熊图案的被子上打滚,不肯乖乖睡觉,林语洁倒也不厌烦,侧头问道:“是刚才睡饱了,所以现在不困吗?”
安朵把被子卷在身上,在缝隙间露出半张脸来,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不是,我是想到过几天就可以见到父母,只要想到这件事,就高兴地睡不着。”
“这样啊。”
林语洁有些发愁。说一个谎便要用一百个谎去圆,这话没错,她开始感到担忧,如若费尽千辛万苦到了h市,安朵却没能见到她的父母,该怎么解释呢?最好的方法是现在就把事实告诉她,可是,林语洁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开口,h市,竟成了害怕到达的地点。“林姐姐的父母在哪呢?你不想去找他们吗?”
安朵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林语洁愣了半晌,回答道:“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
七岁前,她在孤儿院还有几个可以分糖吃的朋友,被私吞政府拨款,而导致孤儿院资金紧张的院长赶出去以后,她就无甚牵挂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用打零工的钱供自己上学。空气凝滞,她能听到安朵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弱弱地道歉:“对不起,我害的姐姐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好伤心的,她觉得自己活的蛮逍遥自在,林语洁本想这样说,安朵却从床上跳下,一路小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林姐姐,那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我会让父母给你腾一间房,装修成粉红色,摆满可爱的布娃娃,有吃的也会分你一份。”
安朵童言无忌地说着些糊涂话。林语洁没当真,但由衷地感到温暖,她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来没听过这么动听的话语,比任何一篇文笔极佳的散文都要优美,比西瓜最中间的一口还要甘甜。越过安朵的头顶,她看到从窗帘夹缝中洒进来的月光,像包了锡纸亮晶晶的水果糖。这个夜晚,林语洁没有挣脱安朵的拥抱,直到安朵困的连连打呵欠,才把她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坐在旁边看着她慢慢入睡,自己坐到门口处,随时关注周围的动静。“真有意思,活着的时候没人疼,死了以后竟然讨到个亲人,呵。”
望着地面拖长的黑色影子,她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