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感觉到,宋子君竟然不太好骗。见他不说,宋子君站起来,转身走到桌子边,背对着他,深呼吸几口,沉声问:“夏风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气氛因为她的话变得凝固起来,她转身,眼神凝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那天去我家,知道我的身份开始,你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不敢正脸看我。”
躲着她,让她感觉到了疏离;可在躲避期间,他对她的那种情绪更加浓烈,好像胀着的一个气球,在濒临破开时突然收缩了一点,可在收缩后却又觉得不够胀,再试探着继续胀一下。就这样周而复始,让她这个也参与吹气球的人在担心这层关系破灭里惶恐不安。宋子君的话久久落下,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失望了,深呼吸一口,继续问:“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再追问。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和离?”
“和离”二字,让他抬起了头。几乎是情绪的狂风暴雨都在那一瞬间席卷他的整个瞳孔,紧缩的瞳孔在宣誓着他的肌肉也在那一瞬间跟着紧绷起来,带着微微的刺痛。“你今天回来,是因为这个?”
良久,他才问。她点点头,有一种谈判的感觉:“经过我们的深思熟虑,在完成你这边的催生任务之前,我们必须什么关系都不是。否则,只会耽误你找女人。”
闻言,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舔了舔后槽牙。“你认真的?”
“我看起来很不认真吗?”
她故作轻松,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但他并没有发现,“既然这场婚姻已经对我的任务没有任何的帮助,加上你我之间又没有什么感情,还不如现在和离。更何况,你之前明明答应过……”突然“咚”的一声,他一拳重重地砸在床板上。话被他的动静吓得止住,她回头,看到他抬头,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来人!笔墨伺候!”
夏风愈向外喊道。“你要干什么?”
他看她,眼中已然是死灰的宁静:“你不是想要休书吗?我现场给你写一个!”
“……”下一刻,家仆便端着笔墨进来。不是,他来真的?宋子君想要阻止,可一想,她今日过来不都是为了拿到休书,跟他和离吗?这会儿他终于答应写休书了,她怎么能阻止?思此,也像是赌气似的,搬来凳子坐在他对面,亲眼看着他写。家仆铺好笔墨纸砚后便退出了房间,估摸着看到他们两人的情绪不太对,立即跑出去找夏夫人了。“好,那我就看着你写!”
宋子君赌气地落话。夏风愈瞪她一眼,随后提笔落下。洁白的纸上随着墨水的晕染,变得浸湿,有些皱起。三两下,他的休书写好。宋子君没见过他人的休书,所以夏风愈给她的倒是没怎么注意有哪里不对劲儿。他拿起来给她,没好气地叮嘱她:“还是湿的,小心别弄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休书的字体看起来非常潦草,像个鬼画符似的。宋子君突然想到他对书法方面确实没有什么造诣,之前与赵越比赛时,他写的那幅字真的丑到想哭。只不过,她怎么感觉他这休书写的比比赛时的还要丑,还要潦草?“休书”二字看起来有些奇怪,她也不算是文盲,但他写得太过潦草,不知道对不对。“喂,你告诉我,你这个是‘休书"二字吗?”
他不悦:“你不认识字?”
宋子君一阵囧,反驳:“谁说我不认识字?只是你写的太丑了,我看不出来是不是。”
他上前,手指着大大的“休书”二字,解释道:“你总得认识休书二字吧?你看看,这一撇一竖一横一竖一撇一纳不就是休字吗?”
宋子君更迷惑了,指着木字下面的一横,问:“那你这一横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看都像是“体”字不像是是“休”字啊。“我刚写错了,你就当这一横不存在。”
对一个字太过纠结,导致她对认不认识这个“休”字产生了怀疑。她哦了一声,略略地看了全文,全文就那么几句话,只不过这字实在是太过潦草让她难以辨认,只略略认出了几个词——“情感不和”“矛盾滋生”。这几个字完全是休书的标配用语,即使没辨认出其他字眼,但宋子君还是很放心地折叠,收好揣进衣袖里。“行,那我们算是和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出夏家,回我家住。哦对了……”她转身,夏风愈此时站在她身后,距离她太近,她这一转身,两人差点撞上去。她脚下踉跄了一下,急忙后退一步,抬眼间,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中。男人的眸色没了戾气和怒气,瞳孔深邃浓黑,眼神中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色彩。“我……”宋子君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随后后退到门边,“那个……我先回去了。至于完成催生任务之事,我会针对你的情况制作一套适合你的催生方案。”
宋子君几乎是用逃的,拉开门就逃了出去。可她一拉开门,迎面走来的人是夏夫人。宋子君下意识握住衣袖,生怕休书被发现。夏夫人的神情很难看,来到他们门口站定,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一来就问这个问题,委实把他们给问愣住了。首先回复她的人是宋子君,宋子君不想她误会什么。一直以来夏夫人对她都很好,好到就像她是她的亲生闺女似的,宠爱有加,事事都向着她。想到他们瞒着她成立这份虚假的婚姻关系,宋子君感觉很愧疚。“夏夫人,我们没有吵架,关系很好呢。”
“君儿,这事儿你不用急着解释,我看就是夏风愈这兔崽子欺负你。”
夏夫人瞪夏风愈,“夏风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欺负君儿了?”
不对,等等。夏夫人突然意识到宋子君对自己的称呼好像变了。“不对。”
夏夫人扭头看向宋子君,“君儿,你刚才叫我什么?夏夫人?”
她和夏风愈之间的矛盾已经严重到连她这个老娘的称呼都变得这么生疏了吗?宋子君捂住了嘴,一副被人抓包的模样。“对、对不起,我、我……我先回去了。”
宋子君带着歉意地鞠了一个躬后逃了。“君儿,你跑哪儿去?”
“娘。”
夏风愈终于出声,神色落寞凝重。夏夫人回头看向他,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教你醉酒,让她发现你的方法,是因为想让她知道你很重视她。可刚才她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真的闹翻了?”
“对不起。”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都跟娘说清楚?你让娘这么不清不楚地猜测,娘年纪大了,受不起你们这般折腾。”
他写给宋子君并不是真正的休书,是他在上面动了手脚。他们之间,并没有矛盾,更没有纷争,只有他不想这么轻易放弃她的纠结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