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君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酸辣的味道立即传遍整个舌苔,刺激着味蕾。她问:“柳姑娘,我现在郑重地问你一件事情,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抬眼看向对方,“嗯,味道还不错,只是你比夏风愈做的略微清淡些。”
柳语眉点点头:“谢谢。您问。”
宋子君放下筷子:“你……”顿住,“现在还喜欢夏风愈吗?”
柳语眉许是没想到宋子君突然这么问,愣住了,瞧着她。忽而,她笑开:“少夫人怎么有问起这个问题了呢?我记得,在您未嫁与公子时,您也这么问过我。”
“所以,我记得你当时的回答是……”宋子君吞了一口吐沫,“肯定的。”
“少夫人果然还是跟普通女子不同,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大方地坦白自己想要说的心里想法。这大概就是公子喜欢您的原因吧。”
柳语眉不回反感叹起来。“喜欢?”
宋子君诧异,“夏风愈喜欢我这样的女子?你没说笑吧?”
“不,我没说笑。”
柳语眉神情认真,没有半分的开玩笑之意。她反而让宋子君愣住了。“我承认,以前确实喜欢公子。起初我搞不清楚我对他的喜欢是因为他收留我,我对他表示的感谢继而产生的感情,还是因为我真正地喜欢他这个人。后来,也就是这段时间吧,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可能是因为他对于我有恩,所以产生了好感。”
柳语眉的这番话,确实让宋子君感到意外又惊讶。意外是,她竟然会这么认为;而惊讶是,她竟然会这么坦白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看来,她变了一些。她抿嘴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其实我曾经也想过,如果我嫁与公子会过上什么样子的生活呢?”
“什么生活?”
她的视线落在宋子君身上:“我竟然会想到……我不幸福。”
“为什么?”
“强迫的感情往往是最伤人的,只有一方的付出,久而久之只会让自己更累,而人累了之后就会变成双方的伤害。”
一时,宋子君无言了。她仔细瞧着柳语眉,发现她似乎因为某些观念而改变了自己。她变得更加得平和,更加得让人尊敬。宋子君贼贼地笑开,生出了调戏她的心思,双手趴在桌子上,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笑眯眯问:“柳姑娘,你是不是有了……另外喜欢的人?”
估摸着说到小姑娘的心里事了,柳语眉脸颊子一红,视线飘忽不定。不是吧?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那看来,撮合她跟夏风愈是没有指望了。她现在不喜欢夏风愈,夏风愈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她,郎无情妾无意,只能作罢了。宋子君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眸陡然瞪大,诧异问:“不会吧?你真的喜欢……宋国运?!”
下一秒,她的嘴就被柳语眉紧紧捂住了。柳语眉紧张兮兮地看向四周,生怕被人听了去。待检查此时是深夜,众人早就休息,便放下心来。她低眉,瞧见一脸贼笑的宋子君,心知被这姑娘套路了。气得她直接叫她好好吃鱼,她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得做生意。那红彤彤的脸颊,分明就是害羞了呗!望着离去的柳语眉,随着门板关上,宋子君久久没有转移开视线。桌子上的鱼随着时间已然渐渐变凉,可那股辛辣酸甜的味道还是久久未散去。看来,她的催生任务又失败了。不过,能撮合柳语眉和宋国运这一对,岂不是也是在完成皇上交付给她的任务?只是……宋子君伸手放在胸口,摸着那里跳动的心脏。为什么她这心里有点……高兴呢?翌日,夏风愈醒来时,头脑发胀,视线模糊。他勉强让自己从床上起来,待实现渐渐清明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自己酒楼的办公房间。此时,门被推开。他抬眼,愣怔住了。进来的人竟然是宋子君。只见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端着一个碗,用勺子一边搅拌一边吹,向他走来。“你怎么……”未等他说话,她倒是很自然地把碗递给他,问:“这是醒酒汤。”
“哦。”
“怎么不接?是想让我喂你?”
说着,她便开始行动,打算喂他。他又不是四肢不全,自然不需要她喂。更何况,今日她的行为有点奇怪,像是讨好他似的。“不用。”
他接过碗,仰头一口喝光了。她接过碗,拉来旁边的凳子坐下,看着他问:“你告诉我,你跟谁喝酒了?”
“跟……”他不能跟她说跟赵越一起喝吧?顿了顿,“跟宋县令。”
她冷哼一声:“你大概还不知道,宋县令他现在身受重伤,还躺在床上哀叫不止呢,他能跟你喝酒?”
“国运他怎么了?严不严重?”
他倒是听着急的。“他还死不了,只是因为英雄救美而扭伤了腰而已。”
“哦。”
“回答我。”
“我……自己喝的。”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没说实话。罢了,她也不追究了,还是办正事要紧。她起身,把碗放在桌子上,后折回身坐回凳子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指着上面的那两个“体书”,问:“夏风愈,你是欺负我看不懂字吗?”
他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在强装镇定:“休书?”
“啪”的一声,她把那张纸反拍在床上。“你知不知道当年一个凡人惹我发怒,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是什么?”
他一脸呆愣。喝酒喝傻了吧?还是他是故意的。“我把那个人打到不孕不育,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她已经在摩拳擦掌了。“我要是试了,你就完不成催生任务了。”
“你威胁我?”
乖乖,胆子大了!“显然并没有。”
男人的嘴角含笑,看着她闹,却又完全不当一回事。“你——”宋子君忍住了怒气,深呼吸几口后,调整自己的状态,“你是给我写休书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把休书写成了体书?你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
“你——”下一秒,她整个身体便落进了男人的怀中,紧紧被圈住。又来了!她最讨厌的就是他那毫无预兆的吻和拥抱,每一次都完全被她一个反应的机会,每一次都这样!“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还没把话说完就……”男人抱着她的动作更紧,紧到她难以呼吸,最后的话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末了,她在他耳边问。“我不想与你和离,不想与你分开,不想与你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想你给我催生,不想你撮合我跟其他的女人,不想你每次跟我在一起都只想到给我介绍女人。”
一口气,他说好多个不想,委实让她有些诧异。他继续说,可语声里却多了一份沮丧和悲伤:“宋子君,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的人,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而我也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再承受冰刺的痛苦。可我不能……不能再看着你,不能再名正言顺地抱着你、吻你……”“你……”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在宋子君有点蒙的情况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如宣誓:“宋子君,我喜欢你,很喜欢!”
顿了一下,“还有,我不想和离!”
宋子君一时懵了,不知做何反应。柳语眉说的没错,他喜欢她,一直都把她当成妻子去爱着。可她却每一次都想把他推出去,推向别人。说起来,她是自私的,为了任务,可以放弃一些东西。“我……”“我知道你不能做出选择,没关系,你不要有负担。”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之所以说出来,只是不想再把这些东西压在心里,让我自己太难受。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而已,并不是想让你做出什么选择。我知道你要完成催生任务,为了你,我可以为了你,去帮你完成你的任务,让你早些回到皇宫。”
宋子君愣怔了好半响,眼中带着诧异和不解,更有悲伤的情绪。他完全没有在开玩笑,可她自己……终究是不会为了他,宁愿自己接受惩罚,再次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冰窖酷刑牢狱中。“我……对不起……”宋子君直接逃出了门。她逃回了宋家,连那张虚假的休书都遗落在他的身侧。终于说出来了……说完这些,夏风愈只感觉到一阵舒缓,一阵……心酸。他早就猜到她会说对不起,只是没想到他表明这些后,她倒是什么都不想不说,直接逃离了。她是害怕了吧……夏风愈拿起那张虚假的“休书”,放在手掌心,敛下的眼睫毛掩盖掉他眼中的情绪,阴影铺满了一地。或许,他真的要给她一份正式且真实无错误的“休书”了……他不忍心看到她,为了抉择,承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