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斯嘉从未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宴会,装饰金壁辉煌、流光溢彩,每张长桌上都堆满了取之不尽的食物,香气四溢,但人们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食物上,而是致力于与身边人对杯、侃谈、真笑假笑。佐格在几个校董面前引荐了栗斯嘉,说是新招的助教,那几人虽表面客气,背地里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是在怀疑两人之间的私教是否过密。几番下来,两位黑魔法师都觉得有些没意思,佐格便放栗斯嘉自己去吃东西了。栗斯嘉立志吃到扶墙而出,可魔法学院连食物都带着几分奇幻色彩,她眼前的一盆鸡腿一见她举起了叉子,立刻左躲右闪,个个恨不得长出腿来逃跑。她本以为是它们的求生欲太强,还动了恻隐之心,可当满脸油腻、大腹便便的商会会长儿子罗杰靠近时,那群鸡腿竟然踊跃挤上前,满腿都写着pickmepickme的踊跃。罗杰叉起一只鸡腿,对她轻蔑道:“看吧,食物也是挑主人的,别以为你给教授当了几天枕头就能鸡犬升天了,肮脏的女巫!”
此言一出,他身后两个歪瓜裂枣的跟班也嘻嘻哈哈嘻笑起来。太猖狂了……栗斯嘉哪是甘愿忍气吞声之辈,趁罗杰一口咬下鸡腿,她立刻念了默咒,那只鸡腿突然变大,卡在罗杰口中,吞也吞不下去、拔也拔不出来,活像嘴里被塞进一只电灯泡,连发声都困难,只能流着口水嗯嗯啊啊。跟班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栗斯嘉故作焦急状,道:“哎呀你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堂堂会长的儿子见了鸡腿都这副猴急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老婆生的,平日里缺衣少穿。我的天哪你看你这个口水滴的,留着灌溉农田多好,还愣着干什么,去晚了医务室就关门了!”
不知道是噎的还是气的,罗杰满脸通红,最后还是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狼狈离场的,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她怒不可遏地指指点点,可惜他说什么栗斯嘉一句都没听清。不过大好心情算是被破坏殆尽了,她对着鸡腿咒骂了一阵,“现在挑挑拣拣,到头来还不是变成一坨屎的命!”
随后她一回头,便见魈山夜巡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小脸一红,心想为何如此不堪的一幕,偏偏要被俊逸知性到极致的夜巡撞见。以后想要扳回形象怕是难了,失忆咒的咒文是什么来着?要不索性一棍子把他打晕算了?而此时夜巡心说,这姑娘为何会公然咒骂一堆食物,还满口屎啊坨的,她还吃得下吗?女生太可怕了,我还是继续当个gay吧。两人静默半天,栗斯嘉终于害羞而委屈地开口道:“它们不让我吃!”
夜巡的表情看起来释然了不少,他笑着往栗斯嘉碗里叉了满满一盆鸡腿,它们一见点菜的是吸血鬼,乖巧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然后夜巡又问:“还想吃什么吗?”
虽然她很想在夜巡面前装得胃口小一点秀气一点,但栗斯嘉终究没有抵抗住自己的欲望,她悄悄指了指一个精美的巧克力蛋糕。夜巡心领神会,可当他们举起餐刀(或许在蛋糕看来是屠刀),那块蛋糕突然吓的浑身颤栗,还抖落了不少奶油和巧克力碎屑。可另一边,吃不到蛋糕的栗斯嘉也快哭了,夜巡心一横,果断切下一小块盛到她餐盘里。那一小块蛋糕在她的盘子里哇哇乱哭,大蛋糕也心疼地抱着自己的缺角,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见了这幅惨绝人寰的画面还能食指大动的怕是只有栗斯嘉一人了,她有夜巡陪着,一路从长桌的头吃到尾,所有食物一见盛东西的是夜巡,一个个都表现得很积极,拼了命地想表现自己,可直到落入栗斯嘉盘中,它们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嚎啕大哭。栗斯嘉吃了个三分饱,终于想起来问夜巡:“你今晚怎么来了?大庭广众的,不怕被抓吗?”
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毕竟吸血鬼属于黑暗魔法生物,是人人喊打的对象。只不过,夜巡的翅膀收放自如,必要时还能隐藏,旁人决看不出这位俊美忧郁的青年是吸血鬼的化身。夜巡指了指会场主持台上方的横幅标语——隆重恭迎叶教授莅临任教!“叶教授……夜教授!新来的魔兽学教授是你呀!”
仔细想想,吸血鬼职教魔兽学与鬼物志,何尝不是最佳人选。夜巡腼腆地笑道:“以后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关照。”
栗斯嘉倒是很想和他握手,可一手的鸡腿油腻和巧克力渣还没来得及擦。不管怎么说,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与夜巡相遇,她还是满怀欣喜的。不过她还是有一事不明,“可是叶老师,你是怎么混进学院的?”
女巫摇身一变成了学院助教已经堪称奇迹了,没想到连江洋大盗都能为人师表,学院派的下一代道德素质堪忧啊……“阿京帮我弄的假身份。”
夜巡一脸宠爱地朝尹洛京地方向望去,发现后者正与佐格吵得不可开交。“你别自己心里不顺,就把气撒我男朋友头上,大太阳下把吸血鬼晒屋顶,这是人干的事吗。你这个魔鬼。魔鬼。”
尹洛京措辞激烈,表情却极为平静,每句话都是陈述句,声音也压得很低,外人看来,多半会以为他正在与佐格讨论公务事宜。佐格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心疼了?那就回家警告你男友,让他少在老虎头上拔须。”
“哦,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是我拜托他来偷你的怀表的!呸,什么偷,这叫让我姐姐魂归故里!”
“什么魂归故里?当初是谁在下葬时把阿瑛的尸骨剁得血肉横飞,魂飞魄散,恨不得扔进绞肉机才好!就你这样的白眼狼,也配叫阿瑛姐姐?”
“要不是你心怀歹念,我哪至于让姐姐死无全尸!还有,你聘用助教我不反对,可你要对那个小姑娘动什么歪脑筋,最好先想想自己的墓志铭!”
佐格愣了愣,诧异道:“我对她能动什么歪脑筋?”
尹洛京板着脸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对我动什么歪脑筋?”
栗斯嘉突然插话进来,将两人吓了一跳。佐格怒嗔道:“你不好好吃饭,突然蹿出来干什么?吓死个人!”
栗斯嘉无辜道:“我看到大监司就过来打声招呼咯。话说‘枕头’是什么意思呀?”
两人疑惑道:“枕头就是枕头咯,还能有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我才问的呀,好多人都说我是教授的枕头来着。”
佐格脸色一沉,背过身去。尹洛京倒是毫不避讳地冷笑道:“你想想枕头是干什么用的?”
“睡觉用的呀……靠!我找他们算账去!”
“别别。”
尹洛京给夜巡使了个颜色,后者拽住了她,尹洛京道:“那些只敢嚼嚼舌根碎碎嘴的下流之徒并不可怕,你真正要提防的是潜在的杀心,平日里与你朝夕相处毫无异常,实则笑里藏刀,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的话有点长,中途还似有似无地瞟了佐格几眼,栗斯嘉没怎么听明白,佐格也权当自己聋了。“那么,最后,佐格教授。”
尹洛京举起酒杯,周围人见大监司要与佐格教授碰杯,纷纷投来目光。佐格也举起了酒杯,就在杯觥交错的一刹那,尹洛京突然一抬手,将整杯红酒都泼在佐格脸上。“哎呀,失敬,手滑了。”
说着,他带着夜巡扬长而去。佐格倒是毫不难堪,还笑意吟吟,他捏着自己的脸扯下一层薄膜来,便立刻焕然一新,还自鸣得意。“看见吧,定妆咒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栗斯嘉十分不解,“大监司刚才……有点像是故意的吧?”
“什么叫‘有点像’,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佐格忿忿然,“就因为我把夜巡当鱼干晒了几天,他就护妻护成这样。他爹妈姐都死了,我这当姐夫的就是他半个爹,教育教育弟媳妇不应该吗?”
栗斯嘉没有回话,她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歪理邪说,如果现场有魈山夜巡后援团的人潜伏其中,佐格刚才那番话无疑是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