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宛平赶忙一把抓住紫水晶藏起来,想装作无事发生,面对汤泽鸣的质问,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吐舌道:“哎呀,被发现了,泽鸣兄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
无人发现此时的栗斯嘉正抱臂旁观,一脸戏谑——这枚紫水晶原本被好好封锁在一个香囊里,并且在老爹腰间缠了三道绳索,不客气地说,就算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同时发生,都很难将它给震出来。之所以摔了一跤就掉出来,是因为老爹在训练房里刻意将它取出,塞入宽敞的衣襟。话句话说,栗宛平是故意让对方识破身份的。他的小心机起到了预期的效果——汤泽鸣的表情大为震惊,活像嘴里被人强塞了一只小刺猬。这种震惊有三层含义,一是,这货竟然是受万人敬仰的国策师!二是,堂堂国策师竟然是这么个货色!三是,我特么居然差点杀了国策师!不过,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后,事情的进展就变得异常顺利了。国策师要给亲生儿子授课,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差,虽然栗宛平这家伙思路异于常人,但好在他只要求执教汤贵富,应该不至于荼毒到汤泽鸣的宝贝涯涯。从此,汤氏两个儿子便师从各方,汤诺涯依然接受父亲的特训,从此不再担心被次子拖延进度;而汤贵富则跟着栗宛平学习,大概是因材施教的关系,双方的教学进度竟然大致持平。这原本是件喜闻乐见的好事,但却令原本处于领先地位的汤诺涯产生了想法,当时的他倒不是担心会被反超,只是唯恐栗宛平急功近利揠苗助长、或是采取什么暗搓搓的手段才在短期内将弟弟的水准提升至此。何况栗宛平此人从来没个正型,与他走得最近的汤氏成员,竟是擅长成绩造假沽名钓誉的驭龙骑士汤祖鸣,两人一天到晚悉悉索索不知道在筹备什么玩意儿,这类不上台面的行为总让汤诺涯对弟弟的成长忧心忡忡。可在他以友谊赛为名与汤贵富进行切磋后发现,虽然那场比赛以汤诺涯险胜告终,但他还是明显感受到弟弟货真价实的进步。“那个人看着不正经,好像还挺有本事的?”
赛后,汤诺涯给弟弟递了瓶橘子汽水。气喘吁吁的汤贵富将汽水一饮而尽,缓了半天,才自叹不如道:“不愧是哥哥,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追不上你。”
汤诺涯打量着他,心中暗忖,从天资而言,弟弟是绝无可能超越自己的,比方说先前的比赛,从结果上看是自己险胜,但弟弟早已体力透支,如果战线再拉长,差距将更加明显。只是不知国策师采用了什么教学方法,竟极大弥补了弟弟天分上的缺失。他隐隐不服,便道:“不过有句话我可得说清楚,那家伙的话不能全信,起码我是绝不可能黑化的。”
“这我当然明白,毕竟老师还说过更奇怪的话。”
“比如?”
“比如先前我问他‘为什么特地来我家知名要辅导我’,因为我觉得,国策师来指导哥哥的话,应该能发挥出更大价值嘛——”“不必。”
汤诺涯小声打断。“但是老师的回答却是,‘因为你有拯救国家的力量’。”
“哈?他认真的吗?”
“超认真!但我怎么可能拯救世界呢——”“国家。”
汤诺涯纠正道。“国家也不可能嘛!于是我问‘老师是怎么知道的?那将是什么时候的事?’,哥哥你猜老师怎么说?”
“这我哪儿猜得出!”
“老师说,‘这个嘛,我也说不清,不过当齿轮转动时,总会有个明显的讯号。对你而言,那个讯号便是——’”汤诺涯装作无所谓,耳朵却不知不觉地凑近问道:“是什么?”
“我会毁掉家里的版图。”
“我们家的版图?!”
他凝肃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版图可是——”“我当然知道版图是镇馆之宝!而且就像哥哥没想过要黑化一样,我也从未动过破坏版图的念头啊!但老师的的确确是这么说的。”
汤若涯沉吟半晌,心中总结道——国策师虽是个怪人,但弟弟的进步却是真真切切的;或者反过来说,虽然他的确有两把刷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行种。他也因此对栗宛平这个人无比好奇,虽想一探究竟,却抹不开面子,于是便动起了歪脑筋——汤泽鸣为栗宛平在府邸中安排了朝向采光通风均无可挑剔的房间,国策师是个位高权重的机要职务,往来信笺不可能通过汤氏门生来传递,于是艺高人胆大的栗宛平便在门口挂了个信箱。汤诺涯从未见有猫头鹰或信鸽在他门口驻留,可每当栗宛平打开信箱时,里面总能扑出雪花般令他颦眉的信件来。而且信箱就堂而皇之地挂在门外,栗宛平其人,有时外出连房门都顾不上锁,更不要提防御结界了。换句话说,只要趁其不备,均能获知信箱内的秘密。从严格意义上讲,汤诺涯对于栗宛平的个人隐私毫无兴趣,只是出于未来家主的责任感,想要搞清楚他混迹于汤氏的真正目的。信箱的投递口宽敞到能将整只手塞进去,他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是个下手的好时机。身为堂堂正正的汤氏嫡宗,被宗族中的每个人都寄予厚望的汤诺涯,此前从未干过鸡鸣狗盗之时,因此心情格外紧张。他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身体紧贴墙壁,伸手朝信箱底摸索了一番。奇怪的是,信箱里空空荡荡,他只摸到一沓牛皮纸材质的包裹,便不假思索地掏了出来。正在此时,突闻背后有脚步声,他连忙将包裹塞入怀中。“哥哥?”
汤贵富的身影从转角处现身,“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来找国策师。”
汤诺涯抹了一把冷汗,随口编造道,“在他尽心尽力的辅导之下,你进步显著、卓有成效,我这个当哥哥的,理应登门表示感谢。”
“真的吗?卓有成效吗?”
汤贵富那双湛蓝的眼睛中溢满了欣喜,毕竟所有光环都是哥哥的,他从未被家人如此称赞过。但他很快便露出遗憾的神色:“只是,老师三天前便溜出去赌马了,今天晚些时候才会回来,我是来归还教材的。”
他举了举手上被翻烂了的书册。“什么?这么说,你已经几天没上课了?”
“嗯,常有的事。老师的座右铭便是‘人生海海,九成听命’。不过没关系,老师每次赌马前都会留下教材,反正自习也一样。”
汤诺涯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汤府上下个个夸他天赋异禀,将他取得的成绩归功于老天爷赏饭吃,其实他背地里挥汗如雨的刻苦练习从不逊色于弟弟。而如今看来,岂止是不逊色啊!吊儿郎当的国策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能将弟弟辅导成与自己将将差不多的水平,他到底是哪路神仙?他沉默片刻,对弟弟说道:“那我更应该好好向他道谢了,要不然你把书给我,我就在门口等他。”
“……好。”
汤贵富虽迟疑,最终还是乖巧地将教材交给哥哥,欢天喜地地跑开了。汤诺涯乍翻了一遍教材,并不觉得是什么稀世宝典——这些书都是老版本的,其中还有不少印刷勘误及装订错误,书册内不痛不痒地划了几则重点,均是他早已熟稔掌握的内容。这就令他更为生疑了,栗宛平究竟是如何将汤贵富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此的呢?他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掏出包裹。外侧的牛皮纸沁上一些紧张的汗水,但愿没有渗到里面,包裹除了牛皮纸封裹外,还用细草绳扎了道再普通不过的蝴蝶结,这些包装都很容易复原。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汤诺涯最终还是解开包裹皮,从中抽出一本《精灵魔法100问:从零开始到大师》来。他不禁皱眉——还以为会从国策师的信箱里翻出什么古籍珍刊,这启蒙书对于汤氏而言,基本就是儿童读物的档次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栗斯嘉突然觉得浑身一震麻痹,心说不好,多半是记忆的宿主要遭殃了!果不其然,汤诺涯下意识地翻开书本,一阵触电的痛感顿时席卷全身,迫使他发出一阵不由自主的惨叫,全身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吸走。回神一看,手指竟变得黢黑,而且黑疾正沿着手腕不断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