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纽扣系错了,导致一错全错,松软的前刘海也有一撮不服帖的呆毛异军突起。开头所谓“基本全员到场”,缺席的那家伙就是她。她倒是睡了个好觉,面色红润的美少女在一桌铁青的黑眼圈中显得异常违和。“我还以为你们这群有钱人都会睡到自然醒呢,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
她一入席,便随手打开一个餐盘罩,惊喜道,“太好了,是肉馅卷饼呢!我刚刚看到C凶神恶煞地冲回房间,你们谁又踩着他尾巴了吗?”
A少爷好脾气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但女巫根本就没好好听,她突然盯着地毯的某处说道:“那里掉了块金子呢。”
众人纷纷望去,果然有块亮晶晶的东西躺在眼花缭乱的拼接图案中,家庭教师当场反应过来——那是C先生拐杖的底托。栗斯嘉囫囵着吞了两个肉馅卷饼,仓促道:“一会儿我带给他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他。对了A少爷,我可以自说自话逛逛你家的豪宅吗?”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A少爷也只能点点头。倒是佐格不放心地欲言又止——“嘉嘉,你……”“什么?”
“没什么。”
——不许偷东西!他挤了挤眉毛。“啧。我吃饱了诸位慢用。”
女巫说完,便捡起纯金底托一步一跳地跑开了。大概是受到她的感染,其他人也来了些胃口,纷纷打开自己面前的餐盘罩准备用餐。家庭教师突然尖叫了一声,银质的餐盘罩咣当咣当掉到地上,还转了几圈。众人循声望去,瞬间又没了胃口——她面前洁白的骨瓷餐盘上放置着一封蓝色信笺,上方印了个佐格再熟悉不过的“♪”。餐厅再度被不详的阴云笼罩。“这音符,是凶手寄来的……”佐格拆开信笺阅道——展信佳,无能的侦探与垂死挣扎者们。昨晚的小插曲出乎我所料,为了不让杀人计划继续被打乱,我不得不缩短杀人期限。愿各位好好享受余额不多的人生,祝胃口好。“这……这是什么意思?”
D老先生顿时脸色煞白,求助的目光频频望向佐格。佐格长叹一口气,坦言道:“这封信的意思是,神秘人的杀人计划提前了,原本应分别在下周和下下周实施的罪行,恐怕会在短期内进行。”
“这么说,我的死期提前了?!”
D老先生的身子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到餐厅椅上,更糟糕的是,他坐下时还不慎拉扯到桌布,导致一碟肉馅卷饼全都翻倒到一尘不染的礼服上。佐格哭笑不得:“你先别那么悲观嘛,我们谁也没有打算让他得逞啊。”
“可、可是,已经有三个人……”“嘘——”佐格突然面色凝重,眼珠警惕地四下打转,他感觉空气中似有一股粘稠却无色无味无形的浊液在涌动,而且明显流淌向某个方位。众人见他一派凝肃,也纷纷紧张起来,目光紧紧锁定着他每一个细微表情。“是魔染。”
佐格断言。D老先生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他口中不停念叨着:“要死了!我要死了!”
佐格不耐烦道:“您放心,魔染并不在您这个方向。”
他说着,从餐垫下抽出一支银质餐叉,将中间那根叉齿拗断,餐叉变成音叉,并且随着左摇右晃,发出忽高忽低的尖锐声响。体察魔染这种事,儿童是最拿手的,少年阶段次之,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经常莫名声称“屋里有鬼”的原因。如果再年轻个十岁,佐格甚至能凭借直觉感应到魔染的方位,但人体的敏锐度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现在的他只能借助工具辨别方向了。他遁寻着音阶最高的方向移动,由于太过投入,一路上差点被盆栽绊倒两次,其他人见状,也像一串大闸蟹一样跟随他的脚步朝二楼卧房方向走去。刚上楼梯,他们便听见了从C卧室中传出的,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佐格将餐叉一扔便要往卧室方向跑,刚迈了几步腿,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更剧烈的“哎呦”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回头一看——A少爷一脚踩在他扔出的餐叉上,正捂着脚嗷嗷乱叫,银叉扎进牛筋鞋底,被D老先生一把拔出,佐格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滴血都没有,连皮外伤都算不上!他隐晦地瞪了A少爷一眼,心中咒骂道——娇生惯养的有钱人!此时,C发出的惨叫声已经变得很沉闷了,好像是被劫匪用麻袋套住脑袋后发出的哀嚎,佐格继续朝卧室飞奔,撞开门,竟见到一幅令人难以想象的超现实场景——佐格卧室中面目狰狞的肖像画看来是每间客房的标配,C的房间里也有这么一幅,画中A氏的先祖脸上挂着狞笑,正不断将C的身体往画布里拖拽,佐格闯入房间时,只看到C的下半身在画框外拼命挣扎颤抖。至于上半身……上半身已经被拖到平面内了,这一场景看起来像是魔术表演中的大锯活人。猪队友们惊恐的尖叫声又开始此起彼伏,还没待鼓膜濒临炸裂的佐格做出任何反应,C大腿部分也被拖进了画里,此时,C像个踢翻椅子的自缢者一般,小腿的动作渐渐平息,只剩下神经性的抽搐。佐格连忙向肖像画投出一枚匕首,锐器划破画布,画中人也决定不再费劲,任由两条条腿从他胸口的位置戳出平面,而C的床头,放置着一张蓝色卡片。照例,有“♪”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