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梦的尽头名为永恒。时间如同沙漠的风,干燥、凛冽、荒凉,形成一个个循环往复的漩涡。在同一个地点,你可以嗅到过去现在未来三种味道,可以嗅到沧桑和希望,可以嗅到永恒和须臾。破财的废墟下一刻会幻化成繁华的城市,鲜活的肉身下一刻会四散成漫天的鳞粉。这里没有光、没有影。你内心充满迷茫,因为那是你看不清未来;你满是悲伤,因为那是你看透了未来。她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比她的一生还漫长。她梦见自己身处熊熊烈火之中上,疼痛与悲伤灼烧着心灵。利刃在手,一时间腐锈如废铁,一时间银亮如弦月。她梦见自己躺在充满绿色溶液的仪器里,经历着非人的折磨,内心却丝毫不曾动摇。她梦见暗紫色的天空飞满白得发亮的羽毛,世界在眼中倒转、解体、缓缓崩塌。她梦见自己正被一具甲胄所包裹,而这具甲胄的名字叫死亡。她梦见童话般美丽却暗藏杀机的森林,风里面有蜜糖的味道。她梦见繁华绚丽的背后,阴暗的色彩在逐渐蔓延。她梦见自己站在洒满月光的无人公园里,胸口疼得发烫。她梦见奇怪的图形,复杂的纹路弯弯拐拐纠缠不清,沿着胸口一路向下生长;印刻所代表的诅咒就像藤蔓,深深将根扎进她的内心,吮吸她仅剩的希望。她梦见游乐园的天空铺满大朵大朵烟花,那种景观比战场更惨烈,比教堂更圣洁。漫天的闪光夺去了全部的视野,融化了全部的意识。她向着天空伸手,五指张开,用力去抓,却只抓住一把虚无的流沙。她梦见无数个夜晚她枕着利刃心中默念着某个名字而入眠,她梦见无数个清晨她用一捧冷水驱走疲倦。她梦见时而身处挤满陌生人的广场,时而身处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梦见伸手一甩,刀锋顺势划过空气的触感。她梦见刀剑滑入人体,骨骼经脉悉数折断的声音。她梦见水面倒影的面孔是恶魔的模样。她梦见温暖的血和冰冷的泪。她梦见一个人拥抱着她,用带着毅然决然的声音呼喊她的名字。她梦见……她的梦到这里就醒了。可她依旧回不到现实,然后回到最初的梦。她梦见自己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醒来,心里不知何人在催促她朝向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前进,为着一个不知道已经忘记原因的理由。“我能帮你复活他,就像我能复活你一样。”
奇怪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又湮灭,像催眠的咒文。她原本单纯的目的被渐渐扭曲,原本坚信的事情变得暧昧不明。她去了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也改变了世界很多。可为什么即使在梦里,她也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她好像……忘了什么……“说好的要玩的开心的,不要想那些不必要的事啦!”
那两个人站在爱心型喷泉的正中央,挨得很近的人是谁?为什么她能够清晰闻到对方自然散发的淡淡清香,以及手掌传来的柔软,那种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一切都会消失。就像薰衣草那样,明明淡到感觉不到的地步,却依旧会非常深刻的印在心里,好像永远不会忘记。“你......”两个人几乎一起抬头,异口同声。发现自己和对方说出一样的话,两人齐齐呆滞,随后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这个场景为什么这么熟悉?一首歌曲轻轻传开,没有歌词,没有伴奏,有的仅仅是一种哼唱出来的歌谣,几个很简单的音符组成的歌谣!不过这歌谣带着淡淡的悲伤,更带着一种幽远,缥缈灵动的感觉,好像在诉说着什么。这是谁的悲伤?“我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别人的自由,却发现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在离我而去,自己的自由越来越远。”
这是谁的无奈?“你觉得牺牲了自己,就能换回我的自由吗?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懂得我的自由?你还记得吗?我还说过我失去自由会怎么做?”
这是谁的决然?月光湮灭落幕,送葬之钟敲响,终结之战于斯而始。这究竟是梦的开端还是梦的终局?令人窒息的梦。如果梦都痛苦,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一定是,这里还有重要的东西。她试着在记忆的漩涡中抓住一个可以稳定的锚点。一定是,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她发现漫不经心地做梦时,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达任何场景;而努力想要呼唤什么时,身边流转的漩涡云就都褪色、蒸发,留下如死者磷灰般的碎片,在空荡的记忆庭院来来回回,起起落落。我……她做了一件只有在梦里才会做的事情。她梦见自己哭了。洛轩,我梦见我忘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