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驿是居巢县北边的一座小驿站,因为地势比较险要,处于几条路的交汇之处,往来行人渐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形成了热闹的小镇,比较繁华。周瑜将粮草全部安置在驿站后面的仓库之中,驿吏知道是居巢县长大人驾临,不敢马虎,忙前忙后,跑了个不亦乐乎,差点没跑断腿。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在县长大人面前留个好点的印象也不是坏事。夜渐深,热闹的街市也渐渐的失去了白天的喧闹,归于宁静。周瑜让众人早些歇息,而他则和孙策的叔叔孙静在一间屋子里下棋。两人对弈,婉儿湘儿在一旁伺候。“公瑾,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
孙静落下一子,捋着胡须道。周瑜看了孙静一眼,笑道:“孙叔叔请说,侄儿知无不言。”
“原本这三万斛粮草乃是极为私密之事,可是从舒城城门开始,公瑾便大张旗鼓,仿佛要众人都知道一般,我思虑良久,都没明白公瑾的意思。”
周瑜淡淡一笑,道:“叔叔以为如何?”
孙静摇摇头,“庐江之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王长史在舒城,势大遮天,就是庐江太守刘勋都要给他薄面。我就怕,公瑾光芒太甚,容易招致王长史的嫉妒啊!”
周瑜也落下一子,已经将孙静的棋子完全包围。“叔叔,我家的情况叔叔也知晓,在周族之内,势单力薄,不过是一个关系疏远的小宗,由于大伯父安阳乡侯对父亲态度疏远,连带整个大宗都对我们这一脉情感寡淡,这也给了舒城其他人欺负我们的理由。”
这话周瑜其实很早就说过,孙静也好,孙策也罢,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孙静点点头。“当年我出道南大屋给伯符,族内更是骂我吃里扒外,不恤宗族。”
周瑜一边回忆,一边低声说道。孙静想起当年孙氏的难处,也有些感动。当年孙坚客死荆州,庞大的家族无处容身,若不是周瑜出手相助,恐怕孙氏是个什么后果,不敢多想。“公瑾对孙氏的恩情,我们孙氏上下不敢或忘。”
孙静不明白周瑜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件事。周瑜却摇摇头,道:“我助孙伯符,非为其他,也无他谋。仅仅是因为他是我周瑜认在心里的兄弟,兄长有难,我这个做弟弟的岂敢不尽心尽力。”
孙静点点头,对于周瑜的雅量,他们都感激的很呢。周瑜接着道:“王氏欺压我家由来已久,就算我不去招惹,他也会欲并我周族而后快。大伯父也算经历风雨,却连这点都看不透。只因为当年从祖父夸赞了父亲一句,便怀恨在心,做一些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如今父亲已逝,周族的担子全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大意。今晚,便是让整个居巢县知道我周瑜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的最佳时机。”
孙静听了周瑜的话,惊道:“什么?公瑾的意思是今晚或有大事发生?”
孙静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刺耳的喊杀声。紧接着,便能看见窗外映天的大火照的半边天都亮了起来。周起从屋外进来,沉声道:“主公,人来了!”
周瑜点点头,道:“按计划行事,吩咐下去,匪首要活的,其余盗匪,一个不留。”
周瑜是近乎用全身的力气咬出这句话的,后世的他是连蹦极都不敢玩的人,在这里,却要举刀杀人。对于今天这个决定,他也是下了很长时间的决心的。乱世求存,不杀人,就被杀!这是一道很容易的选择题。至少比他做过的高考选择题要简单多了。孙静心中一凛,他意外的看着周瑜的脸色,心中暗道:“怪不得伯符对此子赞不绝口,谋算在先、处置决绝、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确实不一般啊!”
周瑜挥挥手,示意周起退出去,然后他一个一个的将包围的死棋拾起来,然后笑道:“孙叔叔,适才小侄送你二子,此刻尽吃之,也算仁义了?”
孙静眼角的肌肉微微一缩,心中大惊,盯着周瑜,道:“仁义,仁义!仁至义尽矣!”
……居巢县!薛府书房之中!薛卫在府上宴饮,邀请了居巢县的其他豪族数十人,都是唯薛氏马首是瞻的人物。王前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还是薛县丞谋算在先,不然真若是等周瑜那小子来了居巢,我等还不知要受多少闲气呢?”
王家在居巢也是大家,平时和薛氏走的很近。薛卫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他身着华衣,一边眯着眼喝酒,一边搂着一个舞姬狂笑。“先不说这件事,有一件事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众人忙问道:“何事?”
薛卫道:“我刚刚收到小女的来信,王长史的世子王超已经被委任为督邮,举察居巢、临湖、襄安三县官吏功罪善恶,并督治地方豪强奸恶事。”
王前大喜道:“恭喜薛大人,此大喜之事啊,督邮那是数县之重,他周瑜就算能来到居巢,也在王督邮的属下为官,他也翻不了天去。”
另一名长者蔡援摇摇头,道:“此言差矣。周瑜为居巢县长,怎么说也是掣肘之患,最好的结果还是他路遇山匪,不幸战死。如此,我等方无忧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有灵犀的笑了起来。王前笑道:“也亏是薛大哥攀上了王长史这门亲事,不然,哪里有我们的今天。”
蔡援也笑道:“是啊,这都是薛大哥运筹得当,如今王公子为督邮,又添一大臂助,薛大哥在居巢的位子也更加稳固了。”
内里只有一人脸色不虞,他一边喝着酒,一边闷声坐在一旁,并没有搭话。王前看了那人一眼,冷笑一声,说道:“陈老弟,你似乎看上去并不高兴啊。”
喝酒的陈意抬头看了王前一眼,沉声道:“今年我的商船被吴刀儿劫了三十艘,损失货物上万件,我岂能高兴地起来。王兄自然高兴,我听说强如吴刀儿,见着王兄的商船都是绕道走的。”
陈意语出讥讽,他也不在乎王前是否生气,毕竟他和王前向来不和睦,就是在薛卫面前,也常常争的面红耳赤。王前大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我和吴刀儿有所勾结?”
陈意面对他的质问,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句。“我没有这么说,只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了些,那么多商船,走的都是同一条航路,却偏偏你王家的船没事,我们几家的每次都逃不开劫掠。也不由得人不多想!”
话已至此,陈意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