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法。这三年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曾经给她带来无数灾难的小姨现在是否还安好。她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小姨最终的下场居然是这阴森恐怖的疯人院。韩苗苗不太确定宋湘云是否还认得自己,因为现在的宋湘云,神智是真的不清楚。她身上穿着医院病人统一的病号服,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当她被获准出现在韩苗苗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因为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容而露出半分多余的表情。两边的护士小姐对秦恕道:“最近她的食欲似乎不太好,而且似乎还患上了健忘症,自从半年前她在浴室自杀未遂之后,直到现在情绪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听到小姨自杀过,韩苗苗脸色终于变了。她扭头看着秦恕,“她为什么要自杀?”
秦恕脸色不变,“我想,她可能是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感到万分可耻,才想着要结束自己的一条性命吧。”
想当初他下令将宋湘云关进疯人院的时候,初衷倒是并没有真的把她给逼疯。毕竟这个女人所做过的一切太过天怒人怨,就算真的死了,也难消他心头之恨。可在他的心底,终究是留着一份仁慈的。宋湘云是韩苗苗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如果宋湘云真的死了,他有种感觉,他和韩苗苗之间的缘分,也就彻底终结了。所以在宋湘云被送进疯人院的时候,他曾想着,给这个狠毒的女人一些教训,折腾一顿再找个借口把她放出来。可万万没想到,当他爸将一纸离婚协议送到宋湘云面前的时候,她就像疯了一般又哭又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三层高的地方跳下去。虽然当时的自杀行径并没有成功,可从那之后,这宋湘云就像着了魔,整个人变得疯疯颠颠,神志非常不清楚。秦恕曾经找过著名的专科医生对宋湘云的情况做过一番治疗,得到的结论是,宋湘云因为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再加上婚姻失败,失去了人生的信仰以及活下去的意义,所以才在情绪崩溃时彻底疯掉。为此,他找过不少医生对宋湘云做过治疗,显然,治疗的结果并不乐观。这三年时,秦恕偶尔会来看看宋湘云。这个曾经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现在已经不认识他了。她脸上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秦恕觉得,这样的结果,对宋湘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头脑清楚的她,活得并不比现在快乐多少。更确切一点来说,一切,皆是天意。韩苗苗试着主动和宋湘云讲话,却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午饭的时间到了,护士很委婉的说病人该吃饭了,韩苗苗眼睁睁看着曾经嚣张跋扈的小姨,就像一只拴上线的木偶一样被人拉走,临走前,甚至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那一刻,韩苗苗的心底泛起一阵浓浓的酸意。直到宋湘云的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她才难过得痛哭失声。秦恕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不断抖动着的后背,安慰道:“或许在你看来,她现在的情况十分凄惨,可是苗苗,你有没有想过,对宋湘云来说,什么都记不得,比拼命的活在她自我编织出来的尔虞我诈中更加舒心也说不定。”
韩苗苗的泪浸湿了他的衬衫,痛哭了好久,才怨恨的抬起眼骂道:“如果当初不是你一意孤行,我和我小姨,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秦恕,这所有的一切,都全怪你!”
秦恕觉得自己被骂得十分冤枉。但眼前的小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难过,现在再与她呛声,他还真是有些做不出来。点了点头,他认输道:“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杀了我,恐怕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虽然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可能会说我在落井下石,但如果当初宋湘云自己不搞出那些事,又怎么会换来今日的苦果?”
“哼!既然你也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老天怎么还不报应到你的头上?”
秦恕被她这话砸得没声了。他不满的瞪着她,为什么在她看来,他秦恕就非得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呢?韩苗苗哀怨的抹了把眼泪,这几年她独自在外生存,已经学会了坚强和自立。突然间在这个男人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哭个没完,她实在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秦恕知道她心底不痛快,便道:“这一路你也累坏了,现在你小姨既然已经看到了,有什么话,就先回家再说。”
“家?我还有家么?”
韩苗苗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人,家这个字对她来讲实在过于奢侈。哪里才是她的家呢?“就算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当秦恕破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但韩苗苗愣了,连秦恕自己也是愣在当场。家,无论对秦恕还是韩苗苗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期盼。这个对普通人来说是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是渴望而不可及。秦恕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未来的人生将会如何度过,在韩苗苗逃跑的这三年之中,他也无数次的自问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把她抓回来,他会以何种方式对待她?答案是未知。因为冥冥之中,秦恕觉得,韩苗苗已经被上天安排进他的人生之中了。不管以前对她有着怎样的折磨和伤害,实际上,都是建立在他在乎她,想到得到她,可她却偏偏不肯与他合作的基础了。如果当初他肯心平气和的,像一个正常男人对待自己心爱女人那般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么今时今日,他和韩苗苗之间,是不是已经像天底下大多数有情有爱的情侣般结合在一起了?当这样的想法形成之后,秦恕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开朗了很多。是了!既然怎么样都要和这个女人纠缠到一起了,他为什么不换个方式与她相处呢?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她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韩苗苗被他拉着向外走,脸上露出诸多不解,“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秦恕的车子停在一家装修豪华的珠宝楼门前。很显然,秦恕是这里的熟客。因为当秦恕大驾光临的时候,珠宝楼的经理立刻奉上狗腿般的笑容,讨好道:“哟,秦少,可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记得上次来这里,您还是……”那人还想继续说,眼角突然瞟到韩苗苗,与此同时,秦恕也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领悟。这位有来头的秦少,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换,以前被秦少领来选珠宝的都是野艳奔放型,没想到现在竟然领了一个温和清秀型。他连忙讨好的笑道:“秦少这是来给情人选首饰吧,恰好咱们店里三天前在法国引进了一批名牌首饰,无论样式还是做工绝对是上乘之选……”秦恕紧紧拉着韩苗苗的手,带着她直奔VIP专区,对那个狗腿子经理道:“把你们店里适合做婚戒的戒子全都给我拿过来。”
“婚戒?”
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但那经理愣了,就连韩苗苗也愣了。那经理不敢置信的看着韩苗苗良久,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秦少居然想要结婚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犹豫只是一小会儿,很快,那经理便颠颠跑去吩咐店里的工作人员去拿戒指了。韩苗苗瞪着秦恕,小声问他,“你要和谁结婚?”
秦恕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小脸,“你不是想有一个家么,既然我们这辈子怎么都要死绑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们不结婚呢?”
韩苗苗瞪圆了双眼,“你是说,你要和我结婚?”
她想过和秦恕之间的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男人居然会想到和自己结婚。面对她的不可置信,秦恕认真道:“韩苗苗,我知道在你心里,并不能接受我这样一个男人做你的丈夫,我们之间发生过太多的不愉快,我也曾用自己固执的一面深深的伤害过你。你逃走的这三年里,我不只一次想过放弃,你和我之间就这样算了吧……可是……”他紧紧捏着她的手,力道中带着不容反抗。“当我一想到今生今世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你的时候,就会觉得,那样的人生,对我来说是一种灭顶般的灾难。”
“韩苗苗,可能你会觉得我现在的提议很好笑。也或许你并不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做妻子,但是现在,我很认真的对你说,我想结婚,想娶妻,想和你一起过日子。”
见她刚要开口说话,他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唇瓣。“先听我把话说完……”待韩苗苗安静之后,他又道:“我们来打个赌吧,大家给彼此一年的时间去适应对方,如果一年之后,你还是无法接受我这样的男人给你当丈夫,那么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分手的日子。可是这一年里,如果我们彼此爱上对方,那么韩苗苗,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能够携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完这一生。”
韩苗苗被他的提议搞傻了。她愣神了好半天,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他话语中的字字句句。结婚?成家?一起走完这一生?和这个叫秦恕的男人吗?如果一年之后她还是适应不了他的存在,那么,他就决定放她自由,还她本来的人生?这个诱惑,对韩苗苗来说,无疑是非常巨大的。当她抬起眼,再次撞进他的目光中时,她不受控制的点点头,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