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不回，一直住到被外公外婆嫌弃为止吧。”
江父下了决定。江母嗤笑，“外公外婆才不会嫌弃我们呢，不说了，我去给他们炖个鸡汤喝。”
江父看着端着水盆，扭着腰，哼着小曲走远的江母，仰头看了看天，片刻后，发出感叹，乡下的天空真蓝真好看啊！次日，苏灵韵上午出门了一趟，出城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常坐的牛车上坐了三四个人，车夫还在等人。苏灵韵上了马车，一眼看到对面的妇人，惊讶道，“大嫂，我们又见面了。”
“呦，还真是的，这真是缘分啊。”
之前坐车遇到过两次的妇人一脸惊喜，“你进城啊？”
“嗯，来办点事。”
苏灵韵轻笑。妇人怀里搂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圆脸大眼睛，怯怯的看了苏灵韵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此时有人跑着上马车来，苏灵韵身体晃了一下，小姑娘忙扶了她一下，“姐姐小心。”
风吹起小姑娘的衣袖，苏灵韵看到她手臂上都是青肿的伤痕，有被掐的，有被鞭子抽的，旧伤新伤一片。苏灵韵收起目光道谢，坐在小姑娘身边，小姑娘冲她羞怯一笑。陆续又有人上车，整个牛车都坐满了，大家肆无忌惮的聊天说话。而本健谈的妇人今日却格外沉默，只揽着小姑娘的手臂，愁眉不展。小姑娘心疼的抚一下妇人的背，低声安抚道，“娘，你别愁，等我身上的伤好了，你再给我换个东家，不能每个东家都打人。”
妇人抬手摸着她后脑道，“不找了，娘就算挨饿也不让你去给人家做奴婢了。”
“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
小姑娘懂事的摇头安慰妇人。“傻妮子，都这样了还不疼？要不是我自己看见，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那老虔婆是个变态，竟然这么磋磨你。”
妇人抹泪道。“娘，你别哭了，过两日我再找个别的事做，饭可以不吃，爹的腿还要治啊。”
小姑娘低着头道。妇人掩面扭过头去。她两人说话声音很小，旁边又是喧闹声，别人并未听到，然而苏灵韵却听的清清楚楚。她想了一下，转头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妇人看她一眼，本是个快言快语的人，所以也没跟她瞒着，叹气道，“我家男人上个月在城里做工砸了腿，家里本指望他挣钱吃饭，现在不仅不能挣钱，看腿还欠了人家许多银子。我们村里的人看我家可怜，就介绍我家青苗去城里做丫鬟伺候一老太太，做了有半个月了。我今天进城去看她，才发现她在那户人家经常挨打，你瞅瞅，你这胳膊上都没块好肉了。”
妇人哽咽了一声，掀开小姑娘的袖子给苏灵韵看，胳膊往上伤更多，甚至还有未愈合的烫伤。“我们就算穷，也是人啊，他们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妇人气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饿死也不送她去给人家做下人了。”
她上次进城碰到苏灵韵，就是去看青苗，那时候青苗瞒着她，只说东家待她极好，吃饱穿暖比在家里好，她才放心回家去，谁知道根本不是这样，是青苗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那样说的。叫青苗的小姑娘把袖子放下来，安慰妇人道，“没事的，我换个东家就行了。”
“反正不许去了，我接了绸缎铺的绣活，你跟我一起做绣活，总能吃饱饭的。”
妇人搂着她道。青苗皱眉，“那才能挣几个钱啊，爹的药就要吃完了。”
妇人紧皱着眉，“那你在家里照顾你爹，我去城里做工。”
苏灵韵见青苗脸色清瘦蜡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经常吃不饱的，她从自己的油纸包里拿出一个鸡腿给她，“给你吃。”
青苗摇头，“谢谢姐姐，我不饿。”
“吃吧，给我儿子买的，他吃不了这么多。”
苏灵韵把鸡腿塞在青苗手里，她却说什么都不肯要，“给弟弟吃吧，我真不饿。”
苏灵韵却明明看到她在咽口水，笑道，“你不知道，上次你娘帮过我的忙，这是我感谢她的，你拿着吧。”
妇人道，“小娘子不用客气了，都是穷苦人家，这鸡腿挺贵的，还是留给你的孩子吃吧。”
苏灵韵只好把鸡腿放回去，问道，“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下河村的。”
苏灵韵点头，离的不远，“你们会做刺绣？”
说起这个妇人眼睛发亮，“别看我家青苗年纪小，做的刺绣可好呢，二十几岁的小媳妇都不如她。”
青苗抿唇腼腆的笑起来。“我婶娘家招做刺绣的女工，主要是做荷包，你们愿意去做吗？价钱应该比你们给绣庄做多一点。”
苏灵韵道。“你们家是长山村的？”
妇人问。她记得上次苏灵韵和那个色胚男人在一个村子下的车，是长山村。“对。”
苏灵韵点头。妇人想了想，“行，要是比绣庄钱多，那就麻烦姑娘领我们去你婶娘家看看。”
给绣庄做荷包是三文钱一样，妇人觉得苏灵韵说的钱多，也就多一两文，但是多一两文也行啊，一文钱能买两个馒头了。“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吧。”
苏灵韵浅笑道。“好，好啊！”
妇人应声，握住青苗的手道，“我们一起做绣工，不给人做丫鬟，慢慢攒钱给你爹治腿。”
青苗还是觉得做绣活挣钱太慢了，挣的银子最多够他们家吃饭，她爹的腿怎么办？再不治就要落下残疾了。虽然才十三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青苗也比普通孩子要懂事成熟的多。马车在长山村村口停下，苏灵韵付了车钱，带着她们往村子里走。妇人非要把她和青苗的车钱还给苏灵韵，苏灵韵见她们虽然穷苦，但不占人家小便宜，也只好收下。路上妇人道，“我男人姓何，我姓孙，小娘子姓甚？”
苏灵韵笑道，“我姓苏，叫灵韵，我丈夫姓元。”
“哦！”
妇人点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