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占地庞大,陈设奢华的高阳王府,彭城王府的规模要小得多,也朴素得多。可能是某些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吧。 比如说高阳王元雍,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当皇帝,也根本不往那方面去想。所以,名望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累赘。 美食,美色,奢华,这才是他追求的。不求帝王般的权力,但求帝王般的享受。 而彭城王一脉,明显心思比较多,比起高阳王与天子一脉的人亲密无间,毫无防范,彭城王一脉甚至可以说跟天子一脉有着血海深仇。 老一代的彭城王元勰,就是宣武帝亲手送上断头台的!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外乎权力倾轧。 想到这里,刘益守似乎对高阳王元雍这个人的印象有所改观。毕竟,能跟宣武帝谈笑风生,关系好到如同一家人毫无防范。 这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啊! “跟我一起进去啊,你在想什么呢?放心,我已经跟元姐姐说好了,还说你也会来,她也同意了。”
萌妹子冯淑鸢显然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刘益守微微点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大概,是事情太过于顺利了吧。 自己何德何能?说难听点,就是个出身来历都是谜团的“泥腿子”。而世家,特别是如彭城王一脉这种顶级勋贵,一向都是眼高于顶的。 哪怕他们“好男色”,起码也得见过自己以后,才会让自己进去吧?哪里有冯娘子招呼一声,就带个男人进府的? 不过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都来了,不跟彭城王见上一面,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道回府的。 “嗯,也是该进去了。”
…… 黄河北岸,孟津渡口。这里屯扎着北魏帝国最精锐的一支武装力量,人数虽然仅仅万人,却足以逆转乾坤,乃是各方都要拉拢的力量。 帅帐内,皮肤异常白皙,容貌俊美的中年主帅,正一脸深思的看着手中的血书。贺拔岳垂手站立,低头看地一言不发。 “此人名叫刘益守?”
说话的这位主帅正是尔朱荣,北秀容契胡部首领!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那一位! 由于“名声在外”,刘益守印象里,尔朱荣应该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胡须浓密到可以当刷子,徒手撕裂虎豹那种。 但实际上,尔朱荣的卖相非常儒雅。呃,儒可能抬举他了,但是“雅”这一点完全没问题。 平日里,尔朱荣的言行也是非常文雅的,几乎不会去亲手杀人。当然,都是手下代劳。比起粗鄙的六镇部曲,尔朱荣看起来更像是个“文明人”。 天子的血书,在尔朱荣看来全是废话,没有一点实际意义,忽悠那些关隘守将而已。 倒是刘益守这个人有点意思,思路清奇,甚至可以说是给自己指了条明路。 “回禀都督,确实如此。此人才智卓绝,不可小觑。”
毕竟没有实际战绩,贺拔岳也不好帮刘益守吹嘘,只好说了些套话。 尔朱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主要是贺拔岳那句“太后必杀天子”,打动了他。天子是活人,还是已经死了,这对他来说,有着云泥之别。 如果活着,那就要小心翼翼的,绝不能轻举妄动。但是如果天子已经驾崩,只需要一句“调查天子死因”,就能号召起一大批人,最后兵临洛阳。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进来,看到贺拔岳在,用眼神请示尔朱荣。 “说吧,但讲无妨。”
“回禀都督,斥候回报,洛阳全城缟素,应该是天子驾崩了!”
哈? 石破天惊! 尔朱荣和贺拔岳一同呆住了,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刘益守那个乌鸦嘴,一天前说的事情,一天后就应验了。尔朱荣摆摆手,传令兵跟亲兵一同退出了帅帐。 “他还说了什么没?”
尔朱荣现在对刘益守产生了极大兴趣,这一人的智谋,不亚于千军万马! “回都督,他说在洛阳办一点事情,等事情办完,大都督就可以带着大军入主洛阳了!”
贺拔岳把刘益守说过的话,稍微往前走了一两步。刘益守只是说他们可以入主河阳,可不是说入主洛阳! 可能贺拔岳觉得以刘益守的本事,再加上尔朱荣麾下精锐大军的威力,入主洛阳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此甚好,真是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行了,你下去吧,刘益守如果到了大营,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这个人以后就跟着我了。”
尔朱荣一句话,就将刘益守本来的序列,调动到了自己身边! 贺拔岳傻眼了,他好不容易找了个人才,尔朱荣就这么招呼都不打,直接抢了?你特么做事也讲点先来后到啊! “喏,卑职告退。”
贺拔岳拱手而退,心中充满了愤恨。 尔朱荣大军的核心是契胡部,在战斗过程中,陆续收编了不少六镇力量。但是,契胡部就是契胡部,他们跟六镇的人马,是没什么历史渊源的。 相反,契胡部跟元氏的关系,反而比跟六镇关系更近些。这也是为什么尔朱荣可以当元诩的岳父,为什么历史上高欢可以那么容易就捏合六镇的力量来跟尔朱部对抗。 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伙人! 现在尔朱荣要把刘益守调到自己身边,相当于是把某个人才从六镇的武川镇抢夺到契胡部来,虽然他们的军营是在一起的,但这绝对是两个不同的团体。 为了人才,尔朱荣居然都不顾自己吃相难看,贺拔岳也是感慨刘益守魅力强大。跑车一般的头脑,确实是可以对只懂得带兵打仗的尔朱荣,予以极大支持! 果然,世道虽然乱,但对于真正的人才,大家都是识货的。 贺拔岳有点后悔当初没有下大力气拉拢刘益守了,只是,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 某个会客的偏厅内,一位年轻的少妇,发髻高高盘起,坐在刘益守对面。 此女名叫元季瑶,彭城王府家中排行老二,已经嫁人。夫君是陇西李氏出身的李彧,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冯娘子的小心思,几乎是一览无余。因为刘益守面前这位少妇,很显然是他的个人魅力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的。 从此女眉眼中不露声色的春意看,夫妻生活应该挺不错的,毕竟李彧是出了名的壮士,颇有武艺。她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帅哥,就暗送秋波。 “小郎君真是俊俏呢,不知道找我弟,有什么事情要谈呢。”
元季瑶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问道。 “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还请务必让在下见到能主事的人!”
刘益守沉声说道,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只是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桌上的小菜和酒水,他动都没动过。 “哎呀,真是不巧了呢,我家王爷,哦,就是我兄长元劭,他不在府里呢。”
元季瑶说话的语速很慢,很是漫不经心,总让人心里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一会说弟弟,一会说兄长……刘益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郎君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那我就让家奴送你出府了。冯家小妹今夜就在王府过夜,不需要小郎君操心了。”
元季瑶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假。 “可以啊,那我先去跟冯娘子告个别。”
刘益守也笑着说道,这笑容已经不是假了,而是活生生的皮笑肉不笑! “呃,这有点不妥当吧,毕竟你也不是冯娘子什么人,我们没有必要听你的。”
元季瑶的脸迅速就冷了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眼神闪过一丝惊慌。 刘益守抓起手边的酒壶,朝着桌上一砸,几乎是一瞬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令人沉醉的酒香。 “你!”
刘益守将边缘锐利的酒壶陶片抵在元季瑶的脖子上,冷冷说道:“带路!我现在就要带冯娘子走!”
“这件事与你无关,今夜之后,冯娘子就是我们彭城王府的人,这对她来说没有损失。但是你挟持我,小命就会不保,而且对事情没有任何影响,请你不要自误!”
元季瑶的态度依旧是非常强硬。 而且她并没有说错什么。 “我不想重复说过的话,带路!”
陶片划开了元季瑶脖子上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听我说,我们王府不是没有美人,甚至是还未被男人碰过的美人,每一个都比冯娘子好看。我可以送两个给你! 我们王府不缺钱,你要多少都可以给你,这件事与你无关,亦是不会要冯娘子的命,说不定她以后还会感谢我们。”
“话说三遍淡如水!带路!”
刘益守抄起桌上另外一块碎陶片,直接扎入元季瑶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这下元季瑶终于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油盐不进了。她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叫嚷,只要弟弟把“事情”办了,自己受点罪算什么呢。 正在这时,偏厅大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扶着门,胸膛剧烈起伏,有些惊讶的看着被刘益守挟持的元季瑶。 “放开二姐,我来替她。她流血了,要治伤。”
这位少女指着刘益守,义正言辞的说道。 此女眼若晨星,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只是她的气质有点冷傲,看上去不太容易接近。 除了那双能玩十年的腿,冯萌妹的容姿,在各方面被此女完爆。 这大概就是对方口中那个“很不好相处”的元莒犁了。 “你是元莒犁?”
刘益守好奇问道。 “诶?你知道我?”
那位仙子一般的美人一脸错愣道。 看到你的模样,就知道为什么冯小娘防你如同防贼了。刘益守心中暗暗吐槽,这一位肯定是家中最美宠妾生的庶女。 因为元季瑶是嫡女,从相貌看,差了元莒犁一大截,肯定是母亲都完败,才会遗传到下一代。 “你是家中庶女?”
“这你都知道?”
元莒犁心中暗暗不爽,冯淑鸢这个大嘴巴,到底说了多少她的事情啊! 她乖乖的替换了受伤的元季瑶,后者迅速的跑路,大概是去叫人了。 “带路吧,晚了你那位好姐妹要失身于你弟弟了。这事说平常也平常,但你们会惹怒一个不该惹怒的人。”
刘益守搂着元莒犁的腰,将锋利的陶片抵在对方脖子上。 “惹怒谁?”
“惹怒我。”
“如果惹怒你会怎样?”
元莒犁感觉此人说话有些好笑。 “如果有人惹怒我,那么他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去死的路上。”
刘益守毫不客气的威(吹)胁(牛)道。 女孩身上传来诱人的香气,别误会,不是女人的味道,而是不知名的浓郁花香。有可能是来自于西域的香料,看她头发还没干,之前应该是正在沐浴。 “我说,你不用这么一本正经吧,你看不出来我是站谁这边的么?”
元莒犁气得直发抖。 她在心中祈祷,刘益守的爪子,千万别碰自己肚子前面的那根腰带,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千万别拉开。 这是出浴的袍子,腰带一拉,整个都会滑落,她就一丝不挂的暴露在别人面前了。 “带路吧。”
刘益守催促道,只见元莒犁递给他一把金色刀鞘的匕首。都做戏做全套了,那么把陶片换成匕首,也是很正常的吧? “拿把刀抵着,像一点。”
元莒犁也是被气到了。 自己正在沐浴,听人说冯娘子来看自己了,她开开心心的跑过来,结果就看到有人挟持二姐……更那啥的是,自己的某个弟弟,似乎对冯娘子起了不轨之心。 两人略有些狼狈的来到一间厢房跟前,门都没关严实。他们凑到门缝里,就看到有个年轻男子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冯萌妹,抱起双臂在说话。 “冯娘子呢,来找我姐姐元莒犁,可是没找到,于是呢,她就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 可谁知道呢,她找到的房间,是我的妾室的房间。 然后今天我喝了很多酒,天旋地转的,不知道在哪里,就直接躺床上了。 后来我想起是妾室的房间,床上又有个女人,我就脱光了她的衣服直接睡了她。 虽然那时候我发现睡错了人,因为我的妾室早已不是处子,但这个女人是。然而她紧紧的抱着我,我挣脱不开,所以将错就错,我们一夜鱼水之欢。 第二天早上,我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冯娘子。 不过我是正人君子,那肯定不能睡过了就不管不顾,我要对她负责,所以她就会成为我的夫人。嗯,事情就是这样子。 可以开始办事了。”
那个年轻人自言自语了一番,把整件事都“补圆了”。门外的刘益守跟元莒犁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此人才好。 “他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刘益守摇头叹息道。 “贼人在此,给我拿下!”
正当二人偷窥得起劲的时候,元季瑶捂着受伤的胳膊,带着一队手持弓箭的家奴,将刘益守和他挟持的元莒犁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