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郡的核心是乡县,而乡县则位于武乡水与涅水交汇之处,位置比较利于防御。 乡县县城的县衙内,屯扎于此的可朱浑天和,正在跟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和他有八九分相似的中年人聊天,此人正是他的兄长可朱浑天元。 可朱浑兄弟二人,可朱浑天和长于谋略跟内政,可朱浑天元精通战阵,弓马娴熟,二人分工明确。打仗的事情,可朱浑天元说了算,怎么打,跟谁打,可朱浑天和拍板。 然而这次,可朱浑天元对可朱浑天和的策略,颇为不解,第一次提出异议。 “高欢与我等并无私仇,若是诈降,岂不是将其死死得罪,将来尔朱荣若是败亡,我等连后路也没有了。”
可朱浑天元对可朱浑天和“诈降”之计颇为不解,尔朱荣又不是他们亲爹,何苦做到这种程度呢? “兄长,我们寸功未立,背主求荣,投靠到高欢那边去,是不是就会得到重用?”
可朱浑天和问了自家大哥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会不会被重用,有时候真是无法预料的,全看高欢怎么安排。虽说是良禽择木而栖,但不同的主公,性格也不同,这种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大路上翻车,平地上自摔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话虽如此,但是投靠到对方那边混饭吃,多少都是要吃点亏的,此乃人之常情。 “未必会得到重用,可是也不一定会被弄死啊。这次若是诈降,下次真要投降,如何是好?”
可朱浑天元略有些不满的问道。 “不上战场上较量一番,高欢就不知道我们的本事,投靠过去,也会被认为是软骨头。这次背叛了尔朱荣,下次会不会背叛高欢?世人会如何看待我等? 诈降就不同了,兵不厌诈,此乃计策,与我们是否背弃旧主无关。如此对慕容绍宗,对尔朱荣,都有交代。等下次我们再投降他人,世人就不会指责我们背主求荣了。”
可朱浑天和把道理说得很明白了,投降这种事情,也得让新主明白自己的本事才行。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想不执行也已经晚了。 可朱浑天元叹了口气,自家弟弟见识远超自己,平日里都是他拿主意。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你打开城门,引高欢入乡县。到时候我自有主张。”
可朱浑天元沉声说道。 诈降是个很危险的计策,稍不注意就被反杀,风险极大。有时候假的诈降也会被逼迫成真的投降,如果不是高欢入晋州后气势如虹,元天穆无力掌控局面,可朱浑天和也不会主动站出来收拾局面。 可朱浑氏跟慕容氏是站在一个战壕的,可朱浑天和此举并不是在帮尔朱荣,而是在替慕容绍宗解决麻烦。 “战阵之事,就拜托兄长了。”
可朱浑天和对着可朱浑天元深深一拜。 …… 襄垣城内,韩轨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踌躇满志的高欢,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王,可朱浑氏与慕容氏交情极深,慕容绍宗没有投降之意,可朱浑天和又怎么会投降呢?”
韩轨问了高欢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非也非也,尔朱荣冢中枯骨罢了,众叛亲离已经不远。我若是千金买骨收留可朱浑天和,只怕尔朱荣麾下人人都会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晋州包圆,只留下壶关城这一个骨头,何乐不为呢? 当初我们在尔朱荣麾下时,可朱浑天和就同在。而且他和慕容绍宗都不是尔朱氏的嫡系。把他争取过来,是瓦解尔朱氏的重要举措。我意已决,你勿须多言。”
高欢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相信在的“感召”之下,可朱浑氏哪怕是真有诈降的心思,也会将诈降变成真投降的。 “既然高王已经决定亲自去乡县接管城池,那在下带精兵陪高王一路,以为援护,这样可以么?”
韩轨乃是高欢发小,深知对方性格坚毅,绝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兵护送高欢前往一探虚实。 “如此甚好。”
高欢微微点头,既然决定要去,搞好身边的防卫没什么不可以的。 …… 前一天刚刚下过暴雨,空气中全是水腥味。乡县县城的南门大开,前面不远便是涅水,有一座木桥连接东西走向的涅水两岸。 手无寸铁的可朱浑天和,身上穿着凉爽透气的灰色麻布衣,眺望着南面,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一般。 “将军,南面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一个斥候急匆匆的跑来对可朱浑天和说道。 “去通知我兄长,准备动手。”
可朱浑天和沉声说道。传令兵走远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既然已经决定拼一把,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一会,高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可朱浑天和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自然是认识高欢的,当初在尔朱荣军中,他就见过高欢许多次。 然而,以前是同僚自然无所谓,现在却是要对方的命,心境完全不同了,感受自然也是不同的。 来到可朱浑天和面前不远的地方,高欢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苍头刘桃之,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 “可朱浑氏弃暗投明,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待到将来消灭尔朱荣,以你们的功劳,坐镇一方,当个刺史什么的绰绰有余了。”
一见面,高欢就开始丢不要钱的鸡汤画大饼。 “高王大义,只可惜,鄙人可能用不到了。”
可朱浑天和面色惋惜的说道,老实说,高欢亲自前来,很有诚意了。只可惜这里是战场,兵不厌诈之下,玩什么套路都是正常的。战场上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用不到?”
高欢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就看到刚刚经过的那座桥,似乎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动手!”
可朱浑天和大吼一声,转身往身后狂奔,随即被数十个刀盾兵护住了身体,随即城门开始缓缓关闭! 城头多处点起狼烟,现场变得浓烟滚滚,此刻哪怕是傻子也能看出事情不对头了。 “杀!”
“杀!”
“杀!”
乡县其他的城门内涌出成队的骑兵,还有步卒在后面跟着,朝着高欢的队伍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轨砍翻几个可朱浑氏大军的士卒,对着高欢大喊道:“高王,那座桥还在烧,尚未坍塌,请高王速速从桥上通过,迟则生变!”
高欢撒腿就跑,骑上白马后一路朝着木桥的位置狂奔而去。早就预料到可朱浑氏极有可能诈降的韩轨不慌不忙的组织军士结为圆阵垫后,且战且退朝着木桥的位置而去。 如今夏季河水处于一年中的最高水位,又因为昨日暴雨,大军淌过几米深的河流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高欢手忙脚乱的骑着马飞奔过桥,刚刚过去没几秒,那座燃烧着的木桥就坍塌了,桥上几个骑着马的亲兵随着木桥残骸落入河水中,瞬间就被河水冲走,不见踪影。 而韩轨还带着部分军队在城下血战,已经被可朱浑天和派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来不及去对可朱浑天和咬牙切齿,高欢骑着马就往南面而去,只要到了襄垣,他就可以带着兵马卷土重来。 “贺六浑,哪里走!”
一声爆喝,打断了高欢的思绪。 从西北方向有一支骑兵杀奔而来,沿着涅水长驱直入,速度极快! 高欢吓得亡魂大冒,为首之人正是可朱浑天和的兄长可朱浑天元,此人弓马娴熟,乃是战阵上的一员勇将,颇为善战! “骑白马的是高欢!拿下高欢,重重有赏!”
可朱浑天元扯着嗓子大喊道,身边的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朝着高欢猛扑而去,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我命休矣! 高欢心中哀叹,不断拍打着马鞍后面,希望身下的马匹能跑得快点。然而这匹马虽然看起来颇为神俊,但却是高欢挑出来的“礼仪马匹”,专门用来接受可朱浑天和投降时装X用的,短跑很快,但长距离奔跑完全不行。 不仅如此,这匹马还异常好辨认,高欢浑水摸鱼逃走更没有可能了。 高欢座下这匹马跑过涅水上的河桥,已经浪费掉了大部分的力气,现在又是被逼着一路飞奔,早就不堪重负,速度越来越慢。 高欢回头一看,可朱浑天元脸上的狞笑,似乎都清晰可见。 正在这时,远处一箭射来,正中可朱浑天元座下战马的眼睛!这匹马受此重创,疯狂的朝着其他方向飞奔而去,随后便摔倒在地上! 高欢身后的追兵猛然一停滞,就像是时间放缓了一般。 接着,又是一箭,追逐高欢的某个骑士头盔被射穿,身体软软的跌落到地上。 从东南的密林里奔出一队精骑,为首之人正是骑着白马的段韶! “孝先!救我!”
高欢对着段韶大喊道。 “高王请走,末将垫后!”
段韶毫不含糊,带兵直接将追兵的队伍拦腰截断,已经失去可朱浑天元的指挥,追击的队伍没多久就被段韶杀散了。 看到高欢已经逃出生天,段韶没有恋战,收拢队伍且战且走,可朱浑天元的队伍亦是没有再追击,全都返回乡县,参与围歼韩轨部的战斗中去了。 高欢回到襄垣城,惊魂未定之下,依然派人去打探韩轨的消息。不过到傍晚的时候,高欢得到消息,乡县县城下的战斗已经结束,自己这边兵马似乎全军覆没,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了。 而整个乡郡都是严阵以待,目前找不到可以偷袭的机会。 高欢得知此事后,十分懊悔,在段荣等人面前痛斥可朱浑天和等人毫无信义,将来若是逮住此人,一定要处以极刑以泄心头之恨。 …… 又快到了萧衍寿辰,作为名义的驸马,不有所表示那是不行的。只不过,去年已经送了琉璃大佛,今年可不能再送了。 寿阳城府邸的书房里,刘益守刚刚把叽叽喳喳吵着要去建康城逛一逛的妹子们劝走,痛苦的捂着额头。 有笑话说两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麻雀。自己后院这么多女人都相当于好几百只麻雀了,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是很难协调。 “娘子太多,主公好像很苦恼啊。”
书房里正在跟刘益守商议军功授田之策的王伟调笑道。 “确实。”
刘益守微微点头道:“现在她们都变了。”
从前,自家后院的妹子们最多就是身体让男人有犯罪的冲动罢了,而现在,她们自己都想去犯罪! 如今每次房事刘益守都不得不认真对待,像曾经开过1V3的局,现在是想都不敢想这种事了。 只是这些私密事情可不能跟王伟说。 后宫里的妃嫔制度,果然是用来保护帝王的,刘益守有点理解为什么陈元康只玩寡妇不结婚不纳妾了。 “主公,萧正德求见。”
正当刘益守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源士康的声音。 萧正德? 刘益守跟王伟二人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这厮为什么跑寿阳来。 让王伟躲在屏风后面旁听,刘益守命源士康将萧正德引到书房里落座。 一见面,萧正德就激动的握住刘益守的双手道:“表弟,萧衍在建康要办一件大事,我就自告奋勇的前来,说是要办事。”
云里雾里的,刘益守根本不知道萧正德到底想干啥。 “请表兄详细说说。”
刘益守不动声色的说道。 “萧衍那老和尚,又要出家同泰寺,然后让群臣们筹钱来赎买他回来还俗。这次,表兄虽然在寿阳,却也要出钱。我正是在找表弟收钱的!”
萧正德似乎有些得意。 “呃,要多少钱?”
刘益守微微皱眉问道,果然,当了驸马,这种破事也会轮到自己头上。 “那些都不是重点,实际上,这个钱,表弟根本不需要出。今日我来,是跟表弟商议一件大事的。”
萧正德一脸神秘的说道。 “大事?比如说?”
“比如说,毒杀萧衍!”
萧正德伸出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躲在屏风后面的王伟,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