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益守如同猛兽一般蛰伏在襄阳,密切观察着南阳的变局时,东边的青徐,梁军与魏军展开了规模声势浩大的战斗。 梁军羊鸦仁部,从北海郡(连云港)出发,攻打即丘(临沂),并顺利占领即丘。 梁军王思政部,从下邳出发攻占兰陵、永兴等地。 梁军宇文泰部,从彭城出发,兵分两路,西路攻占萧县,北路攻占沛县、高平县等地,并与王思政的人马汇合,齐头并进,兵锋直指魏军的前方指挥中枢任城! 梁军这一波发挥了兵力充沛的优势,多路齐头并进,除了羊鸦仁部因为北海郡突入魏国境内比较靠北外,其他各部几乎是同时向前平推,一天走十里地,交替掩护绝不冒头! 高敖曹带兵试图击败梁军最西边的宇文泰部,没想到宇文泰坚守营垒不出,根本就不跟高敖曹的人马接战。 他是不动,但战线上的其他军队却是趁机稳步前进,很快就对高敖曹部达成了弧形包围。 见势不妙的高敖曹连忙带兵撤回任城。 他反复权衡利弊,觉得不能在任城跟梁军决战,那样实在是不利因素太多了。于是高敖曹放弃任城,不战而走,来到背靠泰山南麓的兖州城,与羊敦的兵马合兵一处。 在兖州城下布下战线,防止梁军迂回包围。与此同时,高敖曹还跟李元忠和封隆之写信求援。 高敖曹意识到,此番梁军稳步进攻,调度合理,着实是打在高敖曹和魏国的痛处,极大发挥了梁军兵力充足的优势,回避了缺乏精锐士卒的劣势。 很显然,对比上次梁军北伐,这次梁军是有备而来,而且有人居中调度,合理配置了兵力,让精兵最多的羊鸦仁部冲得最边缘也最靠前! 其他部曲依次推进,战线平整,让善于迂回突击的高敖曹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来!而魏军因为多线开战导致兵力不足的劣势则是被无限度的放大,造成了任何一处都想守,任何一处都守不住的尴尬境地。 不出意料,梁军宇文泰部顺利接管任城,并在城外扎下营垒。王思政部也攻下鲁县(曲阜),梁军与魏军分别占据南岸与北岸,对峙于泗水与治水形成的一个弧形地带。 看起来局面似乎对梁军极为有利,因为这里有很多可以提供补给的河道,彭城和下邳等地的粮草可以通过漕船运到前线,连截断粮道的机会都不给高敖曹! 然而,随着天气一天天的冷下去,梁军再次遇到了历史上南面军队北伐时遭遇过无数次的“老问题”: 冬天到了,青徐这边的小河不仅到了枯水期,而且似乎全部都是冬天会结冰的那种河流。 梁军再也无法通过水路运输粮草补给了! …… “嗯……” 崔冏将食指搭在崔瑶兰的脉搏上,一边沉吟不语,一边摸着自己的八字胡。 “恭喜主公,崔娘子这是有喜了。”
崔冏慢悠悠的说道,面露微笑。 崔瑶兰长出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她一脸盼望看着刘益守,后者微微点头笑道:“别紧张,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以后还有很多的,你紧张什么呢?”
“不是紧张,就是有点……” 好多话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呵呵,很多事情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不方便开口说明白罢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她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 那真是把男欢女爱玩到了极致,已经是没皮没脸的在亲热了。崔瑶兰都害怕刘益守的下属给她起那种不雅的绰号! 崔瑶兰很清楚,一旦她跟着刘益守回到寿阳,就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每天都可以跟对方毫无顾忌的亲热了。 刘益守妾室那么多,肯定不会把机会都一直让给她。 如果按现在这样热情似火的欢爱都不能开花结果,那只能证明她身体有很大问题,很可能生不出孩子来。那样的话,后果会如何,崔瑶兰心中其实是有隐忧的。 察觉到这个月的月事没来,如今又听到崔冏的肯定,崔瑶兰这才放下心来。 “我扶你去休息,要好好的养胎才是。”
刘益守牵着崔瑶兰的手,把她送到卧房安睡,这才独自走出来,将崔冏约到书房里密谈。 “唉,大家认识六七年了,有话不能明说么?”
看到崔冏刚才面色有异,刘益守对着他摊开双手笑道。 “有些话,真不能明说。至少不能当着崔娘子的面去说。”
崔冏不动声色的说道。 “噢?”
刘益守好奇的看着崔冏,等着对方的下文。 “今日只有朋友,没有主公臣属,对吧?是的话我就随口说了,出了这个房间我可就当没说过,行不?”
崔冏给刘益守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么见外干嘛,直接说好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刘益守洒脱一笑,跟崔冏碰了一下杯子。 “很多事情呢,如果单单拆开看,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但要是将那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就能看得很明白了。我问你,羊姜如何?”
“很好,没什么毛病的。”
刘益守微微点头说道。 崔冏点了点头道:“羊姜貌美不在崔瑶兰之下,但你愣是可以把她放置一年,她甚至都跑我这里找迷药来对付你,你才把她收入房。这说明了什么?”
阿西吧! 刘益守还以为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呢,没想到现在府里好多人都知道了,鬼知道是哪个大嘴巴说出去的。 “好吧好吧,是有这么回事。”
刘益守无奈点了点头。 “我没事琢磨,其实是你希望示好羊侃,毕竟羊侃是因为战败卖女求生,才能脱困。 你要是太急色了,羊侃难免心中郁结,以后就不好打交道了。后面羊侃投桃报李,建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羊侃就是你的暗线,对吧? 他要是不开台城城门,我们要如何入主建康,还颇有一番波折。 你当初若是不对羊姜如此礼遇,能够如此顺利的跟羊侃搭上线么?”
不得不说,崔冏虽然平日里就是个医官,也很少参与政务,但他对很多事情一直都是洞若观火的。 “是这样的,你的这眼光真是可怕。”
刘益守叹了口气,大家老朋友了,崔冏嘴巴也够紧,没啥好狡辩的。 “再说萧玉姈,身为梁国公主,国色天香确实不假,但是你缺女人么?好像不缺的吧?我们困在建康被软禁那段时间,你有必要有事没事的就行房么? 你真的有那么好色么?萧玉姈能够把你迷得那样神魂颠倒,一刻都下不了床么? 当初我其实是不太懂的,只能认为你是在自暴自弃,萧衍软禁了你,所以你就不做他想只沉迷美色了。 但后来回到寿阳,我就想明白了,事情不是那样的。”
崔冏又给刘益守倒了一杯酒,压低声音说道:“萧衍要是知道有外孙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我们痛下杀手。 你要是死了,萧玉姈孤儿寡母的如何生活下去?萧衍肯定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这么残酷。但是如果萧玉姈没有怀孕,那时候虽然到最后没出什么事,但其实萧衍心中亦是天人交战,一个不慎动了歪念头,实在不算开玩笑。 再厉害的英雄豪杰,龙游浅滩,说死也就真的死了。 那时候你表面上是迷恋萧玉姈的美色,其实不过是想她快点怀上。只要她怀上,我们一行人就能全部安然无恙离开建康,你一直在不择手段争取求生的机会,不是么?”
“虽然你后来对她宠爱依旧,萧玉姈也很依赖迷恋你,但不可否认,当初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老崔,你知道吗,自洛阳我们相识以来,我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的,有时候,我真的只想好好活着,不想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为了生存,为了大义,很多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亏欠的,我只能事后尽量去补偿,你明白么?”
刘益守紧紧抓住崔冏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当初你差点被人抓住去做面首了,我当时不也在场么?谁经历过谁知道什么滋味啊。”
崔冏叹了口气,看到刘益守面色如常,似乎并不介意。他才接着说道:“如今你又是故技重施,把崔瑶兰如明珠一般捧在手里,不是在保养她的身体,就是在毫无节制的房事和谈情说爱,你那些话真是把人牙齿都要酸掉。 你想做什么,我大概也猜出个一二来了。 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相关,唯独和贪图美色没什么关系。只是将来她若是知道真相,这位世家嫡出的崔娘子会如同羊姜一样体谅你么?”
“只要麾下将士能体谅我,治下百姓可以体谅我就行了。我想做什么,告知你也无妨。”
刘益守凑过去在崔冏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对方频频点头,并未露出惊诧的表情。 “明白了,果然还是你啊,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实话,这段时间我真的有点担心你沉迷美色。不,我是担心你变得跟萧梁宗室子弟一样的好色庸俗了。 后院那么多娇俏娘子,如果你沉迷美色,我真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
崔冏心有余悸的说道。 “放心,我一直都是我,一直都是。”
刘益守面色平静的说道,看起来无比认真。 想起当初刘益守去寺庙里偷钱救人,崔冏忍不住哑然失笑道:“没错,你就是你,一直都是,我相信你一直都是。”
…… 新野小县,城池不大,但交通却不是一般的便捷。湍水、朝水、淯水等南北走向的河流汇聚于此,乃是漕运必经之地。 当初选择从这个地方入主南阳,韦孝宽与达奚武等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方便运粮,要是再多加一点的话,就是远离北方,不会被崔氏的人拿来当枪使。 天气渐寒,河道都已经结冰,无法行船。但新野城外却依旧是一番忙碌景象,一车又一车的粮草,从新野西北不远处的邓县运来,在这里囤积起来,准备开春以后水路运出南阳,辗转送到汉中。 新野县城的城头,韦孝宽和达奚武等人看着城外的忙碌景象,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韦将军,襄阳那边的刘益守,可有什么动静么?”
达奚武沉声问道。 其实他每天都问,每天都会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就是每天襄阳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一样。看得人要急死。 “都督,那边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韦孝宽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也麻了。如果要说沉得住气,刘益守真的是个狠人,他现在都有点服气了。 “崔氏的人不许我们屯扎邓州,只是送来了一些粮草。这些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对于关中来说不过杯水车薪而已。韦将军以为下一步要如何呢?”
达奚武等人现在虽然入主了新野,建起了粮仓,也在四处搜刮粮草,崔士谦还派人送来不少。但有个最要害的问题如今并未解决。 高欢大军还没有动静!或者说,现在对方还在他们侦查的范围以外,也就是还在南阳最北面的叶县以北! 高欢的人马不来,崔士谦就感受不到生死存亡的压力,如今对待达奚武他们的态度,也变得颇有些敷衍。 不让他们入驻邓县,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如今达奚武和韦孝宽他们,反倒是有点投鼠忌器,不知道要拿宛城的崔氏怎么办才好。假如现在两边闹掰翻脸,那岂不是正中高欢下怀? “情况和我们原先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韦孝宽沉吟片刻说道。刘益守不会率先入局,在他意料之中。但是高欢居然也能沉得住气,这就令人有点疑惑了! 其实韦孝宽反而觉得现在关中士卒锐气正盛,正是与高欢决战,然后控制南阳的时候!高欢的军队来了,崔士谦等人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筹码,这种局面对于他们来说是最有利的。 “这个冬天,太难熬了,河水结冰,粮草也送不回汉中,为之奈何,唉!”
达奚武叹息一声,没进南阳以前感觉浑身是力气,进来以后就如同手脚被捆住一样,根本施展不开了。 “不如以退为进,分我五千兵马,入驻叶县。一旦入驻叶县,跟高欢军接触,这盘棋就活了。”
韦孝宽给达奚武出了个主意。 “五千兵马,会不会太少了?”
达奚武疑惑问道。 “不少,我甚至嫌多了。”
韦孝宽似乎颇有自信的样子。 “如此也好,我这就命人写信到宛城,相信崔士谦等人会同意我们入驻叶县的。毕竟,那可是给他们当看门犬。”
达奚武咧开嘴冷笑道。 韦孝宽啥也不说,只是双手抱拳,对着达奚武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