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姜因为想儿子了,辞别刘益守返回了寿阳。 她一方面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男人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另一方面又感觉:身为顶尖政治动物的刘益守,占有高欢的女儿绝非单单为了美色,必然是大有深意,自己也不便干涉。 所以把私人空间留给了刘益守和高伶。 建康的炎炎夏日固然是酷暑难当,然而梁国许久都没有的参政议政之风却骤然兴起,酷暑也无法阻断他们的热情。 关于田亩改制的奏章如雪片般的送到建康宫,送到改制后的中书省。谁都看得出来,刘益守想做一番大事,无论是想掣肘的,还是想分一杯羹的人,都在行动,不想法令正式下达以后再来折腾。 土地所有制,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制度,可谓是生死攸关。既得利益者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而利益受损的人又不甘心被持续盘剥。 因此刘益守虽然只是放出风声要改革田亩分配的方式,希望集思广益的收集意见,但造成的反响却出乎意料的强烈。 当然,因为刘益守的草案还未对外公布,所以在之前动乱中元气大伤的世家大族们,倒是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让朝中的代言人,上书一些不痛不痒的草案来试探虚实。 与田亩改制不同的是,刘益守麾下的重臣,还提出了很多看似无关痛痒的改革,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比如说陈元康上书,建议改同泰寺为梁国官方的专业翻译机构,并更名为“中华书局”,以翻译佛经为主,同时也翻译各种西域来的文书。这一条无人反对,甚至都没有拿出来讨论。 萧衍当年就在同泰寺一而再再而三的搞幺蛾子,建康中枢朝臣们无论大小官员,早就烦透了。如今让同泰寺干点“正经事”,这些人还巴不得呢。 再比如说刘益守提出以中枢的名义,在建康新成立一支半军事化的纠察部队,不装备盔甲兵戈,只穿红色军服,手持五色棍,并配备轻弩,其职能便是执行收税相关的杂务。 没错,他们就是专门负责调查逃税人员、抄家、查封田产、抓捕逃税抗税犯人的部队。兵员专门挑选家中薄有资产的自耕农,不收市井流氓与富家子弟。 这支警戒部队归属到尚书省户部,训练和人员招募皆在其下,但五人以上的指挥权却直接归“议政堂”所属,户部不得调动。 另外皇帝萧欢颁布诏书,除了这支军队外,将来其他各军没有中枢调令,不得肆意以清查田产为由执行军务。 再比如说户部尚书杨愔又提出一种前所未见的“预算制度”,其核心便是所谓“量出为入”。朝廷需要用多少钱,就把赋税收多少钱,够用了以后就不要多收。 若是用度富余,则以先减农税再减商税的原则递减。 若是用度不足,则以先增商税后增农税的原则递增。 林林总总的新议案一大堆,且不论这些议案能不能实行,有没有效果。起码看这幅热火朝天的议政景象,就让人感觉到了勃勃生机,国家犹如枯木逢春一般。 就好似已经被宣布脑死亡的人,又坐起身开始读书演讲。 这些议案都被收集起来,精简要义后写成了邸报,通过梁国的驿站系统传递到各州郡,引起了各地官府的强烈反响。但由于这些都还是草案,并未正式颁布施行,因此涌动的都还是暗流,没有形成惊涛骇浪。 …… 建康吴王府的书房里,崔冏的脸也变成了囧字,随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将手指从高伶的脉搏上收回。 “没有中暑,只是身怀六甲,食欲不振也是平常之事。”
崔冏轻叹一声说道。 高伶在来建康的路上就有类似状况,后来被证实只是晕车了。不过可能是建康这里的生活安定,最近一段时间房事又很频繁,所以这一次她没能逃过去,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是自找的。 开了几副药,安顿高伶暂且休息后,崔冏这才把刘益守叫到了书房里。作为老朋友和“御用医官”,崔冏实在是有太多话想跟刘益守说了。 “娄昭君也就罢了,现在连娄昭君之女也……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啊。”
崔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刘益守身体太好了,他身边每个行过房的妹子都给他生了孩子,高伶是最近的一个,却未必是最后一个。 只是把高伶吃干抹净勉强算是食色性也,但让这位也给刘益守生孩子,将来和娄昭君生的那位高浪要如何相处? 崔冏就是觉得类似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人无言以对。 “这方面我是随心所欲,不想特意给自己加个镣铐。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做了便是做了。很多后果,只能以后再说,我岂能为自己数十年后的将来打算?”
刘益守平静的说道。当初娄昭君落难的事情,崔冏也在军中,自然不会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高伶是娄昭君亲自送来的战利品。 玩一下是顺水推舟,大家都是这种规矩。但是好歹注意一下啊! 你说刘益守不渣吧,他又完全不跟这些妹子们讲客气,确实烂到了极点。 你说他渣吧,他又没有始乱终弃,身边那些娘子们也是好好的,最能生的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一生都栽在刘益守身上了。 当事人都不抱怨,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叽叽歪歪的? 崔冏一时间好像也有点明白了,只能忍不住唏嘘感慨。有权有势又长得帅,当真是为所欲为啊。 正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阳休之的声音。等对方进来后,才满脸怒容的对刘益守拱手说道:“高欢这厮无耻之尤,收了我们的钱,居然不放兰京回来!”
嗯? 刘益守和崔冏同时一愣,兰京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妹子,你踏马留着难道当娈童用?多少要点脸吧? 兰京这英武勃发的模样,也不适合当娈童,太健壮了点。刘益守脑中幻想着某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瞬间便感觉脑子要宕机了。 兰钦本身就是名将,身材魁梧。兰京被刘益守收养的这些年,吃住锻炼都很上心,所以身体很健壮。 难道是高欢好这一口?刘益守只听说高欢好女色如命,是个坚定的“靓妹党”,什么时候变成男女通吃了? 刘益守满脸古怪的问道:“高欢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赎回兰京这件事我都快忘记了,还以为早就办成了呢。”
“主公有所不知,我们派去的使者悄悄私下里打听,发现高欢对兰京完全无感,看待他就跟普通的战俘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高澄逮着兰京不放,平日里百般折辱。似乎是因为他那只眼睛的缘故而憎恨主公,所以才把气撒在兰京身上。 折辱兰京就是在打脸主公,所以他会觉得很痛快吧。”
阳休之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实说,他也不理解高澄这是什么心理。或许是因为阳休之自己眼睛没瞎,所以也无法理解高澄这样身体残疾的人吧。刘益守不是常说“人与人之间的喜怒并不相通”么,阳休之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件事,好像不是送钱就能办成的。有负兰钦所托,我心实在难安啊。”
刘益守长叹一声,深感愧疚。 高伶虽然是娄昭君丢过来的战利品,但刘益守对她的生活还是很照顾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不想让外人觉得自己把高欢的女儿当奴隶一般玩弄践踏,很是随便。 辱人者,人恒辱之。刘益守如今也是大气稳重的一方霸主,犯不着在这样的事情上,靠虐待仇敌寻求存在感。 连羊姜都穿不上华美的棉布衣呢,如今棉纺技术还不成熟,那衣服都是试制品,成本很高的! 刘益守却是直接给高伶定做了一套。 他这个人很爱惜羽毛,感觉这是高澄在故意在兰京这件事上给他刘某人难堪。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以后有合适机会再说吧,暂时不用管了。”
刘益守已经放弃了,那些银饼只当是买了狗粮吧。人生岂能事事如愿呢? 阳休之和崔冏二人告退,刘益守一个人在书房里写政令,心情很是烦躁。 那么多大事都做了,连北伐都全胜而归,居然连个兰京都弄不回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让他感觉异常的挫败。 桌案跟前,刘益守忍不住大骂高澄下流无耻! …… 吴王府的某个树荫下,阳休之看着美艳绝伦的高伶,心中暗叹刘益守艳福不浅,却又不敢正眼观察。 他和崔冏出了书房以后,就被门外偷听的高伶叫到了院落里一棵树下聊天。 “请问高娘子有什么指教呢?”
阳休之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敢跟高伶太过接近。这一位的颜值,在刘益守妻妾里面也算是极为靠前的,阳休之不想让刘益守认为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担忧阿郎让我打掉孩子……” 高伶有些焦躁的解释道,生怕阳休之跟刘益守告状。 “主公不是那样的人。高娘子身上的棉布衣,主公家里妻妾都不曾有,可以说主公对高娘子是十分宠爱了。高娘子腹中孩儿定然可以出生,而且将来富贵不缺,也不会过继给他人。 请高娘子放心,主公高贵仁义,绝不会欺负女流之辈的。”
阳休之低着头说道。 高伶松了口气,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还是希望有人能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她面露笑容说道:“刚才阳先生跟我家阿郎的话,妾身也听到了一些。兰京一事,妾身也知道些许内幕。 不如这样,妾身修书一封,麻烦先生派人送到邺城,自然可以让兰京顺利返回建康。 阿郎对妾身很好,妾身也很想为他做点事。”
原来是这样。 阳休之松了口气,才想起来高伶跟高澄是嫡亲的关系,同父同母,想来儿时的关系就很亲密,高澄应该听得进去话。 “这件事不要让阿郎知道,信可以让先生先过目。”
高伶掩藏不住得意说道,她内心非常自信。 北伐回来时候,高伶就知道阳休之这个人长袖善舞很会说话。他来办这个事情,兰京肯定可以回来。如果兰京能回来,她在刘益守心中的地位肯定会上升。 如今高伶肚子里怀着刘益守的孩子,想法也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不再考虑回去的可能性,决定在刘益守身边待着,然后等孩子长大,或者再生孩子以后过新生活。 “嗯,如此也好吧,那就谢过高娘子了。”
阳休之对着高伶行了一礼,心中不由得佩服刘益守人格魅力真是无敌,不管什么妹子最后都是服服帖帖的。 几天后,高伶悄悄的将亲笔信交给阳休之,随即安心养胎。 高伶在信上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以后就是刘益守的女人,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她在建康过得很好,也很受宠爱,没有人虐待她。估计就会在建康安安心心的生活一辈子,请父母兄弟勿念。 话锋一转,高伶以家中姊妹的语气请求高澄,不要意气用事。兰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送回建康,对大家都好。 你不用面对刘益守你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却要常常面对他,而且他还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你把这件事弄得很僵硬,让我在这边很难做人,刘益守的妾室不止我一人。 若是刘益守一看到我就想起兰京这件事,我就会很难堪。 既然家里已经收了钱,那便把人放回来吧,这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把这封信看了又看,阳休之觉得高伶很有诚意,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位虽然是高欢之女,但也看清了自身的处境,没有瞎胡闹,是真想出一把力。 可能女人有了某个男人的孩子,她内心的想法也会跟着变化吧。 阳休之将信封好后,再次派出得力的信使前往邺城送信,他相信高澄看了这封信以后,兰京的事情应该可以得到妥善解决。 …… 高伶的信很快就绕过高欢,按她的吩咐,送到了高澄手里。看完信以后,高澄想都没想,一句话都不说,直接送到了兰京的手里,让兰京自己观看。 把这封信看了又看,兰京虽然很好奇高欢之女是怎么到刘益守床上,还怀了孩子的。但这些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益守对他很看重,想方设法的让他回归,这份恩情,就算是老爹兰钦在世,也就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高伶在信上好话说尽,看来这次自己确实可以顺利回归邺城了。 兰京在感动之余,不由得松了口气。刘益守这人,确实是仁义无双啊。 “你以为有人求情,就可以回去了么?呵呵,我偏不放你回去!”
高澄拿着信纸拍了拍兰京的脸说道:“我那个不知羞耻的姐姐,被刘益守玩了也就罢了,居然还帮他出面替你求情?你以为你配么?”
高伶的信不仅没有让高澄放弃兰京,反而让他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什么破玩意,你在床上很享受吧? 是不是被玩爽了,你就沦落到要背叛立场,替刘益守出马的地步了? 高澄心中唾弃高伶,看不起这种女人! “不管是谁出来说情,你永远都没法从我这里离开。 永远,不管过多少年!只要我还活着,没有我的命令你就走不出这个院子! 有你在这一天,刘益守心中就有根刺拔不掉,就让他将来带着这根刺到坟墓里吧! 来人啊,把兰京关柴房,先饿他一天再说!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瞪着我,信不信我剁下你一只手送建康去给刘益守观摩一下?”
高澄恶狠狠的说道。 当着兰京的面,高澄将高伶求情的信撕成碎片,随手一抛。他有点怕高欢或者娄昭君见到这封信以后出幺蛾子,消灭痕迹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