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不知道是因为熟悉的墨绿色基斯里夫军服被黑色的特里尔军服所代替,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改变了。所有能做的尝试都做了,也许是对自己自作聪明的惩罚,从今天开始,贝拉就要离开这里前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用一个崭新的身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贝拉猜不到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有些放不下科琳娜她们,如果自己不在,自己的原来的那个中队怎么可能与红男爵所带领的部队作战?贝拉的脑海中浮现出科琳娜损毁的机体,红色的火焰缓慢的在贝拉熟悉的机体上燃烧,就像是在哀悼逝去的灵魂。贝拉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幅画面从脑子里驱赶出去。无论贝拉担心与否,她都没法再去干涉那些人的命运,科琳娜,瑟琳娜,奥尔洛夫,他们的命运即将与自己的命运分开,贝拉对此没有任何半点半分。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令贝拉感到有些窒息,她突然感觉这个房间就如同一个棺材,这里即将存放着名为贝拉·贝利亚·诺曼诺娃的女人的尸体,而一个特里尔人,即将在这处棺材般的房间里出生。贝拉感觉不到如获新生的快感,她只能感觉到死期将至的压抑。贝拉不知道在房间里静坐了多久,但意外的是,本来应该来接她登上前往特里尔的火车的爱丽儿并没有如期而至,这个严谨的特里尔女军官意外的迟到了。贝拉很奇怪,说起来自从昨天下午开始,自己就没有再见到俾斯麦少校和爱丽儿,老实说按照俾斯麦的性子,他不会不再在贝拉离开前前来送送贝拉,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令贝拉感到有些不安。原本守在门外的士兵似乎也离开了岗位,这对贝拉而言,这似乎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机会难得,但是贝拉已经答应了红男爵,贝拉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抛弃承诺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赶紧离开。她有些纠结,红男爵待她很好,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这个行为会不会伤害到那个光明磊落的骑士。突然,就在贝拉纠结时,贝拉的房门被一下子推开,进来的是气喘吁吁的爱丽儿。“我和你做笔交易!”
爱丽儿的眼睛充满血丝,原本平整的军服也充满了褶皱,虽然在黑色的军服上并不显眼,但大片的黑色的油污还是被贝拉捕捉到了。贝拉从来没想到这个严谨的特里尔军人会用这样一副样子与自己见面,她看着爱丽儿微微一愣,问道:“你这是?”
“我和你做笔交易!”
爱丽儿见贝拉没有理会自己的话,便用力的重复了一遍。“交易?你想让我干什么?”
贝拉不解的问道,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能与爱丽儿交易的资本。“十公里外,六台黑驹,你一个人去把他们都干掉,我就把一台黑驹的燃料加满,拿给你使用。”
爱丽儿一字一顿的讲明了自己的交易内容,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说什么?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要我开着你们的随动装甲去和你们自己人交战,你是疯了吗?”
贝拉表情古怪,她猜不到眼前这个女人在发什么神经。“不是自己人,是叛徒!”
爱丽儿茶色的瞳孔中几乎要喷出火焰,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贝拉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皱起眉头问道:“红男爵呢?他在哪?”
“少校大人早些时候和库格尔那个叛徒一起出去执行侦察任务,然而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了少校大人的求救无线电。库格尔不满少校的领导,带着亲信趁着巡逻偷袭了少校,我们本想赶去支援,但机库里的机体几乎都被那群混蛋动了手脚,我们勉力维修也只能保证一台能够出击,库尔格正在搜索藏起来的少校大人,必须有人能在他们发现少校前靠着这最后一台机体击毁那些叛徒,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爱丽儿咬牙切齿的说道。“库尔格?”
贝拉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个和自己决斗的特里尔军官的姓氏。“你答不答应?”
看着贝拉不慌不忙的样子,爱丽儿心急如焚,这时候每耽搁一秒俾斯麦的生存概率就会低一分。“你应该很明白,我这一去百分之百是不会回来了。你就不怕你的上校回来责怪你?”
贝拉看着心急如焚的爱丽儿,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果少校死了,我就让你去给他陪葬。”
爱丽儿声音冰冷。“既然你不在乎,我也无所谓,但你就不担心我自己开着随动装甲跑了?毕竟我是基斯里夫人,我没有义务去为了红男爵以身犯险。”
贝拉完全不在乎爱丽儿的威胁,看着爱丽儿的眼睛问道。“你不会,少校大人待你不薄,如果他看人没错的话,你不可能放着他不管,既然少校大人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爱丽儿的指甲几乎快扣进手掌,她几乎快要急的流出泪来,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试着相信少校昔日口中念叨的那所谓的骑士精神真的能在这关键时候起到作用。“行吧,行吧,反正杀那个㞞包也谈不上危险,只是没想到红男爵居然会那种家伙的暗算,等我找到他一定要狠狠地嘲笑他一番。赶紧走吧,不然等会你就要为你的上校大人守寡了。”
贝拉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催促道。贝拉的话令爱丽儿的脸微微一红,但她还是迅速的领贝拉抵达了机库。驾驶舱前,爱丽儿将一个小挎包递给了即将出发的贝拉。“这是什么?”
贝拉接过后笑着问道。“水,应急药品,地图,指南针和一些食物。”
爱丽儿冷冷地回答道。“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期待我死在逃亡的路上吗?”
贝拉笑着问道。“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你去救少校大人,我也不会欠你的人情。下次在战场上再遇到你,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爱丽儿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恨恨的说道。“那就谢谢你了,我出发了!”
贝拉笑着向爱丽儿挥手告别,随着驾驶舱盖合拢,机库警铃大作,装备齐全的贝拉驾驶着黑驹快速离开了基地。与此同时,库尔格上尉正带着他的亲信在丛林中搜索在他们的偷袭中弃机逃生的俾斯麦少校。他很讨厌这个英俊的小黄毛当他的上司,在他看来,这凭着自己姐姐上位的乡巴佬没有权力坐在他头上指手画脚。他并不担心杀死俾斯麦会带来什么惩罚,他在柏林有的是愿意为他开脱的势力,无论俾斯麦家族如何愤怒,皇帝陛下都不敢真的拿他们这些勋贵做些什么的。库尔格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在监视器上搜寻着俾斯麦的踪迹。说起来,俾斯麦手下的那个副官老实说长得确实不错,等一会弄死俾斯麦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的享用那个女人一番。那个女人居然敢当众甩他巴掌,他今晚一定要狠狠的教育一下那个女人明白该怎么尊重她的上司。想到这里,库尔格的嘴角挂起一丝邪魅的微笑,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妞锻炼妥当的身体的线条大概会有多么诱人。他还想起来俾斯麦前些日子俾斯麦抓的那个基斯里夫小娘们,想起来那脸蛋长得确实不错,只可惜被这小子给毙了,不然今晚大概是他在这该死的前线所有的日子里最快乐的一天。“喂!找到没有?你们这群废物,就这么一个受伤的残废都找不到,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美人权利就在眼前,然而自己手下这帮废物却十足的办事不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六台随动装甲,找一个人都找不到。然而上尉的手下却似乎对上级的催促并不在意,很快一名手下担忧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阁下,我好像刚才听到远处传来一点动静,是不是基地发现我们的行动了,派人来追杀我们了。”
“追杀我们?怎么可能,我们走之前不是已经把所有的随动装甲都弄坏了吗?他们一时半会那修的好?就算修好一两台,我们六打一还能输不成?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赶紧给我找!”
库尔格冷笑道,他的话句句在理,但几乎就是他说完话的小一秒,回答他的并不是手下顺从的肯定,而是一声惨叫与一声53mm火炮开火的声音。丛林的不远处,一缕黑烟缓缓升起。“怎么回事?”
库尔格大声冲无线电中大声吼道,然而惊恐的手下根本就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他们只是大喊着:“黑驹!黑驹!”
然后就是一声爆炸中断了他们的声音。只是点根烟的工夫,六台黑驹已经报废三台,然而库尔格等人却连敌人的数量都没有搞明白。“敌人在哪?”
库尔格几乎是在咆哮着逼问自己的手下,然而此时的他们早已颤抖似筛糠,几乎握不住操纵杆。平日里有俾斯麦照顾所以平安无事,但真当死亡接近自己时,库尔格和他的手下们几乎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应对的办法。三台黑驹就这么恐惧的站在原地,躲在暗处的贝拉微微发笑,但凡他们动起来,自己接下来可能都要多费些功夫。库尔格恐惧的警戒四周,突然一发炮弹将自己身旁的一人打了个趔趄,这发炮弹精准的击毁了这人监视器,,毕竟是固定靶,贝拉不可能失手。与此同时,黑驹修长的身影从树林的遮蔽中现身,贝拉扛着军刀出现在三人面前,她单手抬起向三人招了招,轻蔑的用扬声器问道:“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三人尖叫着用手里的53mm火炮朝着贝拉开了火,然而就连俾斯麦少校的狙击都难以命中早有准备的贝拉,更何况眼前这三个早已被吓破胆,其中还有个已经失去视野的菜鸟?贝拉的黑驹高高跃起,在空中进行了一个优美的翻身。这是俾斯麦当时对她用过的招数,只不过贝拉稍微做了些改造,她在翻越三人的时候顺手将军刀从监视器的破损处捅进了驾驶舱。监视器被军刀取代的倒霉蛋轰然倒地,他死去的动作远比他活着时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更干净利落。“上……上!杀了她!”
库尔格的因为恐惧而变形,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时他多希望红男爵能挡在他的面前,只可惜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库尔格与手下尖叫着端着刀冲向贝拉,然而就如同那日决斗时那样,两台机体被贝拉轻易放倒,贝拉把53mm火炮顶在库尔格的驾驶舱上开了火,随着弹壳抽出的清响,库尔格带着他龌龊的灵魂去到了他该去的地方。贝拉撕开了最后一个人的驾驶舱盖,那日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随着贝拉的动作,贝拉注意到那人的驾驶舱座椅上正在滴落某种透明液体。贝拉冷笑一声,没有理他,她打开了无线电,呼叫着俾斯麦的通讯设备。“喂喂,少校大人在吗?活着的话就吱一声,死了的话我就走了。”
贝拉百无聊赖的在无线电中喊道,大概过了几分钟,俾斯麦虚弱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出:“我在,等等,你是……贝拉?”
他的声音惊恐而又疑惑,但也充满了喜悦。贝拉没办法去照顾他的心情,只是听着他的指引找到了藏在一处灌木丛中的俾斯麦。贝拉操控黑驹蹲下,如她所料,黑驹剩余的燃料不太可能能支援她回到基斯里夫控制的地区,看样子剩下的路必须要靠腿来走了。贝拉离开了黑驹的驾驶舱,俾斯麦的伤势算不上重,但也确实急需处理,几块金属碎片插在了他的身上,贝拉只能为他做些紧急处理。“你……你这么在这?”
俾斯麦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紧紧的抓着贝拉的衣袖问道,他的手抓的是那样紧,似乎在害怕贝拉已一松手就会离开。“我不在这难道你还指望你的那个美女副官来一打六救你?哎哎哎,别拽我袖子,帮你包扎呢!”
贝拉嫌弃的拍开俾斯麦的手,然而虽然俾斯麦松开了袖子,但很快又抓住了贝拉的衣角。贝拉无奈,继续为俾斯麦处理伤口。“有一说一,你怎么会被这种三流货色给干掉了,难不成你只有打我的时候才神勇无敌?”
贝拉一边处理俾斯麦的伤口一边问道。“我知道库尔格平日里不喜欢我,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敢对我下手……”俾斯麦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战友的叛变给怎么高洁的骑士带来的心理上的伤痛远比肉体要高得多。“那下次自己聪明点,我已经联系爱丽儿了,他们大概要不了多久就回来救你,至于库格尔的人我留了一个活口,他自己吓晕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他的驾驶舱按变形把他困在里面了,你们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他。还有啊,你那个女副官似乎对你有点意思,我建议你以后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
贝拉为俾斯麦包扎好,拍了拍手准备站起身,然而俾斯麦依旧牢牢的抓住她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不甘。“贝拉,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非要回基斯里夫,那个逼着你上战场的地方到底哪里让你这么留恋。”
俾斯麦的这句话说得很急,几乎牵动了他的伤口,俾斯麦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但依旧是强忍着疼痛,紧紧抓着贝拉的手腕不愿意松开。贝拉看着俾斯麦,叹了口气,缓缓的蹲在俾斯麦旁边,悠悠的说道:“对不起,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什么事?”
俾斯麦皱起眉头,他感到有些不安。“我的前半生确实和我说的差不多,孤儿院,被迫上战场,但我隐瞒了一件事,就在不久前,我取得了我的姓氏,我的真名叫贝拉·贝利亚·诺曼诺娃。”
贝拉声音很轻,似乎是怕伤害到眼前的这个对自己不错的男人。“诺曼诺娃?你是说那个诺曼诺娃吗?”
俾斯麦颤抖的问道,贝拉的话几乎快击溃了他的理智。“对,基斯里夫皇室,我的亲生父亲是基斯里夫元帅,贝利亚亲王。”
贝拉的语调平静,但俾斯麦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令自己有些好感的女孩居然是敌国的皇女。“老实说,我们相识的太晚了,如果你早一些,我大概会同意和你离开吧。可惜现在的我不能这样,有一些在乎我的人和我在乎的人还留在基斯里夫,我必须回去保护他们,你是个好人,爱丽儿是个好女孩,她远比我优秀,也远比我爱你,你理应得到那样的幸福。”
贝拉微笑着解开俾斯麦拽住自己的手,俾斯麦的手无力的垂下,但他似乎还没有放弃,他想为挽留贝拉做最后的努力。“可是诺曼诺夫王室对你并不算公道,你年幼的时候对你不管不顾,现在又把你当作战争机器,你没有为他们卖命的必要!”
俾斯麦嘶吼道。“少校,老实说我并不在乎诺曼诺夫王室的死活。可是那些关心的我人,科琳娜,瑟琳娜,奥尔洛夫,我的那些朋友们还必须在基斯里夫,如果我不在,特里尔的铁蹄只会把他们都踩得粉碎,我没有选择。”
贝拉低下头,轻轻的在俾斯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即贝拉苦涩的笑了笑,转身走入了森林。俾斯麦愣在原地,他的耳边还回荡着贝拉亲吻他时留下的耳语。“保重,我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