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阙将她护在身后,眼神深沉:“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转佛珠的手陡然一顿,傅千城好整以暇的抬眸,右手握住整串珠子,啪啪作响:“圣子大人这是想为着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陆阙冷冷嗤笑:“恕陆某浅薄,本殿与左相不过萍水之交,如此不起眼的关系,坏了便坏了,实在不值得惋惜。”
陆阙话语间的疏离直白赤裸,半点没有要给傅千城脸面的意思。傅千城的脸也不黑,勾着笑的嘴角不咸不淡的翘着,出口的语气森然阴凉:“这都多少年了,圣子大人怎的还跟个孩子一样,学不会判断孰轻孰重呢?”
“孰轻孰重?”
摩挲着傅千城话里的这四个字,陆阙面具下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清冷的笑意。“自然是分得清的,萍水相逢之人与共赴余生之人,本殿偏袒她不是很正常?帮了你才叫诡异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陆阙。”
傅千城脸上的笑意挂不住,皲裂的缝隙堪堪暴露。“你大抵还没看清你自己的处境,日后落难,别跪着求本相出手相助。”
“不会。”
陆阙笑得不甚在意:“比眼下的处境还难的境地大抵是没有了,就算有,求你也无用,倒是左相,听闻你的后院始终不太安宁,待会儿若是遇见左相夫人,不知她是认这个身份呢,还是不认?”
这话好比那天上下的刀子雨,字字直往傅千城的肺管子上戳。他的面色再也绷不住,阴沉下来,黑如锅底。握着佛珠的那只手一紧再紧。只听吧嗒一声响。那串珠子失了主心骨,散在他手里,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管好你自己,日后在宫外见了本相,记得绕着路走。”
嗬!好霸道的恐吓。沈南桑咬着牙从陆阙身后跳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傅千城走远的背影,眸底的探究一闪而过。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风声,清清凉凉。“沈南桑,为了帮你我把他得罪了。”
难得,他会主动开口跟她说些旁的。沈南桑眸子一亮,兴冲冲的站到陆阙身边:“那我补偿你。”
意料之外,陆阙没拒绝:“如何补偿?”
沈南桑仰着脑袋,慢慢悠悠的围着他转了个圈儿:“这个简单,你说件事儿,我帮你做。”
她竖起手指,笑着补充:“只许一件,你说,我就帮你,什么都可以。”
“呵,沈南桑,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弃秋荧一脸嫌恶的走出大殿,没了在赤燎跟前的矫揉造作,看着跟前的一家三口,她恨的牙根发痒。沈南桑看着来人,莫名其妙:“你脑子摔坏了?”
这人一直都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吗?“沈南桑!你懂不懂礼数!你不懂礼数你就闭嘴!”
弃秋荧正在气头上。愤恨的视线越过沈南桑,直白的眼神明显是在看陆阙,那双眸子不知怎的就红了。袖间的双手搅成一团,好似受尽了委屈,满满的全是怨怼和不甘。骂完沈南桑,她转头又开始骂陆阙。“陆阙你这人就是活该!你当初若是要了我,今日你绝不会是如此下场!我那么爱你!你却当众拒绝我,让我丢尽脸面,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娶沈南桑就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娶个狐媚子!”
嘿!这人!简直有病!沈南桑叉着腰,不满的挡在陆阙身前凶巴巴的瞪了回去。“你这人有病就趁早去瞧,你说你骂他就骂他,你最后还扯上我干什么?你脑子进水了?你摔跤的时候把脑子也摔出来了?”
“你!狐狸精!你除了会用这幅容貌勾男人你还会干什么?嫁了人还这么不老实,在殿上还要勾摄政王,刚刚还在勾引左相,水性杨花也该有个度!我的东西,你抢了一样,你还想都抢走不成?”
弃秋荧气急败坏的吼着,没了往昔的高傲,俨然一副市井泼妇的丑样。沈南桑的鄙夷,一双眼眶都装不下。“你是真把脑子摔出来了?我好歹长得漂亮我能勾引人,换你来,你想勾还勾不到呢,你就说你气不气吧?”
骂人这一块儿,沈南桑出生起就没输过。她坚信,只要她足够不要脸,丢脸就不会是她。不出所料,弃秋荧被气的理智全无,伸出手就要去挠沈南桑那张脸:“不要脸的东西,我挠了你的脸,我看你以后怎么勾男人!”
“哎嘿,恼羞成怒了?不服气了?不服气那你把人勾回去咯。”
沈南桑有意气她,抱着陆阙的手臂,大大方方的宣誓主权。“你这人别动不动就自作主张的给人安头衔,陆显知从来都不是你的,以前不是,现在、今后也永远不会是,自己没本事,不找找自身的原因反倒没头没脑的怪旁人,弃秋荧你也就是命好成了个公主,但凡你不是,你怕是连个朋友都没有。”
“沈南桑!”
“听得见听得见听得见,你嚷什么啊?比谁嗓门大啊?”
沈南桑脑子嗡嗡的,烦躁的厉害。这一天天的,怎么尽是找上门来的麻烦。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能吸引这些聒噪的麻雀呢?陆阙大抵也心烦,抬脚准备上前。动作间,忽然被沈南桑的小手截住。“陆显知,你别理她,她有病。”
沈南桑及其自然,一手牵着陆阙一手牵着陆霄霄,任凭弃秋荧在她身后如何暴走,她自当忽视不见。走远了,她又不甘心。陆阙还在奇怪睚眦必报的沈南桑今日怎么说走就走时,被小手牵着的大掌忽然一痛。面具下的眉头猝然皱起,陆阙是真嫌弃。这女人,说话不像女人,力气大的更不像女人。沈南桑愤愤不平的皱着眉,一双柳眉灵动可人,吐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个味儿。“陆显知,你是我媳妇儿!啊不是,我是你媳妇儿!”
这给她急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不管以前她怎么色诱你了,她这显然还没对你死心呢,以后你别搭理她,想骂她在心里骂骂,啧,不行,心里也不能,你以后就当没她这个人行不行?”
都说烈女怕缠郎,那指不定烈郎也怕缠女呢。多少戏本子里的日久生情都是这么来的,惦记着惦记着,万一这男人哪天脑子一抽就觉得弃秋荧还不错呢?陆阙时常觉得自己和沈南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直不大明白她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相处这么久,他也依然不明白:“沈南桑,你说话悠着点。我和她不可能。”
“要的就是你的不可能。”
沈南桑不喜欢旁人玷污自己的东西。她闷闷不乐的皱着脸,喉咙里说不出的怪异之感。这抹怪异,一直延伸到心头,渐渐的,蔓延到了整个胸腔。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陆阙归为了她的所有物。“陆显知,你是我的。”
她较劲的强调,脑袋微微低垂着。没人察觉,这话她说的轻飘飘,眼底却闪过一抹浓烈的戾气。她的东西,没人能抢走,人也不行。陆阙抿着唇,轻咳了一声,耳尖微微有些发烫。与沈南桑紧紧相连的手心,更是烫的惊人。他逃也似的收回手,扭过脑袋,莫名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儿。这动作,在沈南桑眼底却不是那么回事儿:“陆显知,牵牵而已,你还躲!”
“没躲。”
他有些别扭,袖子抖了抖,赶在沈南桑还要开口的间隙,递了一小包东西在她眼前。沈南桑愕然一瞬,接到手里。淡淡的清香随着油纸传出,沈南桑不解的抬头。看着那双水润耀眼的眸,陆阙忽然没了动静。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他脸上戴了张面具,若非如此,一个大男人面红耳赤,依着沈南桑的性子,大抵会说些过分的虎狼之词。她总是这样,没个女人样儿,大胆又古灵精怪的。“啊!是那个!”
沉默了半路的陆霄霄,忽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小小的一个人儿,欢喜的拉着沈南桑的袖子,献宝一样:“漂亮姐姐,这个是刚刚桌子上的水晶酥!很好吃的!霄霄就说当时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原来被小爹爹拿走了!”
“陆霄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陆阙皱着眉捂住陆霄霄的嘴巴,嘴硬的辩解。“不是专门给你拿的,我自己喜欢而已。”
沈南桑拨了拨油纸上安然躺着的水晶酥,眼底笑意堆积,嘴上却不动声色:“那你给我干嘛?”
“你不是没吃东西?”
陆阙说的理所应当。“怕你饿死,赏你吃的。”
“咦,陆显知~”沈南桑看着男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一口水晶酥落进嘴里,甜滋滋的,蜜一样。“哎!你等等我!”
沈南桑低头吃个东西的间隙,陆阙就拉着陆霄霄跑出去好远。沈南桑把水晶酥收好追上去,眉眼里全是笑意。“陆显知,你对我真好。”
“这就好了?”
陆阙嫌弃的哂笑。“你这人,这么容易满足,日后别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嗯。”
沈南桑笑着点头。“没事儿,我不会被骗的,我只骗别人,比如……”她笑盈盈的看向身侧的男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被她咽进了心里。比如,陆显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