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都在工地和项目上转,周南川身上的西装沾了灰,脚底也踩着一层厚厚的泥沙。大男人走路偶尔还能将脚底的泥沙兹掉一点,但孩子就不会了,周栩给他转一天,那是脸也黑了,脚底也跟踩着松糕鞋似的,厚厚的一层。他在里头谈事,就让助理看着,周栩在外面玩沙子,玩水泥,助理拦不住,也就由他去了。周南川走在前头,周栩踩着脚底一层厚厚的水泥沙子跟在后头,手上有泥沙,用手背擦一下脸,脸上全是。“爸爸,我鞋子好重。”
周栩走着走着,走不动了,感觉越走越累了,脚底的泥沙越来越厚了,凹凸不平,走起来确实是费劲。男人回头看他,“那怎么办呢?”
“把这双鞋子扔掉。”
“扔掉了你穿什么?”
“你给我买一双。”
他倒是挺会想办法。周南川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有钱吗?”
“没有钱。”
“没有钱那什么买。”
周栩愣了几秒,仰头看他,“爷爷奶奶有钱,外婆和太公有钱……徐叔叔也有钱……”周南川转头就走,不想理他了,周栩追在他身后,还在继续说道,“妈妈也有钱,爸爸你也有钱吧?爸爸……”走到工地门口,周南川蹲下来,拿了根树枝将他脚底的泥沙刮下来,厚厚的一层,又颇为嫌弃的拿了湿巾给他擦鞋面。周栩跟个大爷一样,坐在项目外的一块预制板上,小脚一甩一甩的,鞋子差点甩到周南川脸上。这犊子是被人伺候惯了,尤其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是觉得理所应当。周南川将他的小腿儿抓住,“别乱动,再动我给你拧折了。”
用的是西北土话,不太好听,调子怪怪的,周栩听得笑了出声,“你在说什么?”
他听他说这些话,就像是在听鸟语。“爸爸,你刚才说什么呀?”
西北男人听不懂西北话?周南川用普通话重复了一边,“别乱动。”
可能是在西北呆了太多年,有时候觉得普通话不如西北话表达得准确,差点味道,大概是每个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太一样,就像佟言,她觉得海城本地话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而他听了,也是很想笑的,不知不觉就笑了。“爸爸,你在笑什么?”
周南川这笑跟他完全没关系,男人收回了笑容,冷着一张脸,“下来,上车。”
“我想要吃披萨。”
“吃冰淇淋。”
“我想吃手工巧克力……”周栩说了许多自己想吃的东西,这一天下来他都没吃到什么好的。周南川带他去超市买了两根排骨,炖了个排骨汤。周栩望着面前的一盆排骨汤,可怜兮兮的,“我要吃披萨……”“快吃,吃完了睡觉。”
就知道惦记那些垃圾食品,有什么营养。周南川又给他夹了点菠菜,土豆丝。“吃吧,有菜有肉,不错了。”
周栩委屈极了,周南川前脚刚走,他就趁他洗澡的时候给肖红打了电话过去,肖红直接挂了。看着电话又打过来,肖红冷冷道,“周南川,你有什么事?”
要是想为之前那部动漫的事嘲笑她,大可不必。“外婆……我想吃披萨……”周栩以前从不认为吃顿披萨是多难办到的事,可在周南川这里,就是不行。肖红忙着工作,很久没有见到外孙了,突然听他在电话里哭,想吃披萨,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佟言才离开海城,孩子跟着周南川过成了什么样。周南川洗完澡出来,带着周栩去洗澡,洗完澡后让他去房间里等他,周栩没动。“去床上等我,我来哄你睡。”
周栩还是没有动,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孩子记仇,披萨的事还没过去。“过来,周栩,爸爸跟你讲讲道理,为什么不带你去吃披萨,你上个星期已经……”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大半夜的能是谁,徐坤来找他喝酒了?除了几个损友,周南川想不到是别人,但周栩显然一下子活了,直接冲过去将门打开了。周栩穿着蓝色的棉质卡通睡衣,扑在来人的身上,肖红顺势将他抱起来,“周栩,我好想你,外婆想死你了。”
肖红亲周栩的脸,周栩也连忙抱着肖红的脖子。周南川:……他们两人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周南川对她连称呼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了。叫肖总,太假,叫亲热些,显得热脸贴冷屁股。他以前总觉得做好自己就行,但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他在肖红心里的印象早就是根深蒂固的。周栩抱着肖红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外婆我要是披萨……”言下之意,他没有买披萨给他吃。这兔崽子。“阿言要出去几天?”
肖红主动跟屋里人说话。“一周。”
“这一周小栩就跟着我吧,不用你操心了。”
“不行。”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是孩子的父亲,他得跟着我。”
肖红蹲下来,将孩子放下,“小栩,你去车里等外婆,待会儿外婆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嗯。”
周栩讪讪的看着周南川,男人冷肃道,“站住。”
周栩一动也不敢动了,再次抱着肖红的腿,吓得都快哭了,“外婆……”“周南川,别恐吓孩子,他的监护权不在你手里,他的户口也在肖家。”
比起他这个父亲,她更有权力带走孩子,肖红完全不跟他客气,“你是在乡下活久了,那套穷酸的教育方法别用在孩子身上,他跟你不是一类人。”
“哪类人?”
周南川好奇,他儿子跟他不是一类人,那他是哪类人。“你自己心知肚明。”
肖红要带着孩子走,周南川抬手拦住,“肖红,星美的手笔我对你已经网开一面,别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
肖红微微眯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网开一面?”
她抱着孩子,“是我对你网开一面,当年在西北,就你做的那些事,我足够让你把牢底坐穿,还能让你有这个机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