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说话声音格外清脆,听上去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对!”
还没等我说话,葛云峰抢先一步做了回应,看上去可没有先前那般小心与局促。什么不知道社交的出家人,原来还是分人的!“听你们这么说的话,可不应该称呼我叫表姐,我是你们表姑!”
这话说的也没错,是我们着急,自己没搞清楚辈分。不过面前这姑娘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让我同她叫表姑,还真有点张不开嘴。“表,表姑!”
我感觉自己的上嘴唇跟下嘴唇像是粘在一块似的,光是喊出这么两个字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还跟被火烧似的。待到我抬头瞧,这丫头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是上当了。她哪里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分明就是早有预谋。估计早就看出来我们并不是他家亲戚,所以才故意恶作剧。算了,有求于人,让她占点口头的小便宜也没事。不过这丫头刚刚让我们叫她表姑,反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大爷照理说应该至少有快六十岁了,可这小丫头最多也就二十岁,两个人年龄差未免大了一些。到底是别人家里事,奇怪归奇怪,跟今天的事儿搭不上边,我也不好开口问。可能是瞧见自己闺女来了,大爷也不好朝着我们发脾气,只撇了我们一眼,没再给我们甩脸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大爷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一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要心里有数!若是让我闺女瞧出什么来了,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嗯?什么意思?他不想让自己姑娘知道,他年轻时有两个朋友?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进他家门再说。刚走进院子便闻到了一阵肉香,抬头一看,便看见他家门口有一个大的锅炉,上面放着农村经常用的大铁锅,已经烧好了柴火,正等着添水做饭呢。说起来,农家饭吃起来才最香,最有味道,看来今天我们有口福了。小表姑看了我们一眼,转头又走进了厨房,大爷则是带我们进了屋,我们刚坐下,那位小表姑就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直接送到了我们跟前。“来的都是客,你们先陪我阿爹聊会儿天儿吧,饭菜一会儿就好,今天我蒸了包子,还有昨天挖的野菜。”
看这姑娘一脸满足的样子,回厨房的时候脸上还尽是笑意。她八成也是看出来了,我们是带着事情来的。“说吧,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跟他们两个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决裂了,将近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今天突然来找我,难不成是那俩老小子入土了,请我去吐口口水?”
这大爷前半句话说的倒是真话,后半句话就是纯纯发散怨气了。他在这抱怨不要紧,我们可不能就这样直接把这事儿搪塞过去,该聊的事还是要聊。“您老人家倒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位,哦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位已经过世了。就在半个月前,我们这次来也全是因为这件事情。因为突然翻出这张照片,觉得您肯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所以想来向您请教一下。”
按理说张大叔死亡的消息对于大爷来说应该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毕竟大爷刚刚口口声声还说是想去参加他们的葬礼。可是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大爷的表情变得凝重不少,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淡淡的哀伤,气氛陡然沉重。“哦,人死了吗?祸害遗千年啊,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大爷是问我们还是在问自己,他的话莫名的让人伤感,莫不是想到他们之前的友情。“大爷你听我说,事情可能有些让人匪夷所思,我想知道你们的关系,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以及发生过的一切大事,请您如数告知我,这些事情对我们而言真的很重要。”
我言辞恳切,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搞清楚饶叔叔究竟在搞什么鬼,不能让他一个人的阴谋得逞。大爷抬起他那浑浊的双眼。说实话他衰老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比同龄人都要快上好些年,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风吹日晒,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压力?这些足以让人苍老至此吗?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们终究还是……”大爷缓缓阖上眼睛,屋子里很是灰暗,衬的气氛更加沉重。葛云峰悄悄拉了我一把,我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一张玻璃相框,这相框里边放着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照片,全部都用玻璃镶嵌了起来,挂在了墙上。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乡下,大家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没那么在乎精神上的满足,更别说好好拍张照片用相框挂起来了。我举目四望,看着大爷整个房间里面除了相框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了。屋子里面清一色是枣木的家具,上面漆的黑褐色的铜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就连屋子里面的地也全都是用一些青砖,混合着一些最粗糙的水泥,简单的封了起来。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水泥早就已经裂开了,这就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宅子了吧。在那张照片上,背景也是这间屋子里边,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这女人看上去和我们那位小表姑有几分神似。四个人笑作一团,不知道是讲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照片看上去十分日常化,每个人的脸都能看的清楚,而每个人的神态又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会儿的他们最多也就二十多岁吧。“那时候我们三个全被安排做了上山下乡的积极分子,说白了也就是流放,有文化的人若是不与那些人为伍,下场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