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
良久的沉默之后。 海波东主动挑起了话:“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见到这种状态的你,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或是有什么要求,想要跟老夫商谈一下。”
“感想?”
“要求?”
美杜莎女王冷笑一声。 掀开斗篷上的兜帽,蛇尾随意卷起一旁的一把椅子,然后,稳稳的坐了上去,淡定的弹了弹食指。 明明是被抓来的。 却依旧表现出了强势的样子。 如果不是海波东早有预料,甚至是知道美杜莎女王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恐怕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好在,海波东了解美杜莎女王的性格。 见此,也没多说什么。 跟美杜莎女王一样,平静的坐在一把椅子上,耐心等待着美杜莎女王对他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再不济…… 也是一句拒绝…… 美杜莎女王倒没有拒绝的意思。 倒不是说她很乖。 而是说,她很清楚,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格,从见到陆渊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了这一点,因此,无力且徒劳的反抗选项,在第一时间,便被她踢出了可选的选项之中。 一句话: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更何况,蛇的血还是凉的。 相对于感性,她还是更偏向于理性。 当然。 以上这些,只是面对陆渊的想法。 面对海波东,自然是另一个态度。 坐下来后,美杜莎女王隔空一抓,便抓过了一个水壶,打开看了一眼,旋即又隔空抓了个茶杯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饮下。 随后,把水壶随手放在桌子上。 抬头,看向了和曾经相比明显沉稳了不少的海波东: “本王没什么感想。”
“本王也没什么要求。”
“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本王教你。”
“只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拿出了什么让他拒绝不了的代价,才能请动他这个怪物来对付我?”
“虽说我确实是被抓了,但在之前你没见到结果时,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他一个三星斗皇能拿下本王这个九星斗皇?”
“本王不信。”
美杜莎女王眯着眼。 冰冷狭长的眼眸似乎能看破人心。 红唇轻启,似乎要接着说下去,却被早有预料的海波东硬生生的打断了。 “你信不信,关老夫什么事?”
“有些事,确实是要看过程。”
“可是,还有一些事要看结果。”
“你被抓到了我的面前。”
“这就足够了。”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愿意跟你谈条件,是看在了几个方面的原因上,如果没有这几个方面,你觉得我会这么客气?”
“你心里憋着一口气,我知道。”
“换做是我,我也会一样。”
“垮了六个小境界,被人击败,换做是谁都会感觉自己的脸面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生气是正常的,可是,我换位思考了,你又可曾换位思考一下我?”
“我把你斗气封印了,你试试?”
海波东冷冷的打断了美杜莎女王的话。 随后,沉声补充道: “所以,你就别用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试图让我或他在心中起疑了,虽说我们俩的关系并不太好,顶多算是点头之交,但他和米特尔家族里的一些人关系可不错,所以,挑拨离间对我而言完全没用。”
“甚至不仅仅是没用,还截然相反,使用这种拙劣的小伎俩,只会让你的嘴脸变得愈发丑陋。”
“给所有斗皇保留点脸面吧!”
“九星斗皇,蛇人一族的美杜莎女王!”
海波东气势如虹的一番话,顿时把美杜莎女王想说的话噎住了。 空气似乎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后,才重新开始流通。 美杜莎女王并没有生气。 只是平静的摊摊手。 摆出了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躺平之余,反问道:“这就是你想谈一谈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吗?”
说着,继续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本王没有换位思考过,也许,只是本王在换位思考过之后,觉得本王没做错,反而是作对了呢?”
“做对了?”
海波东很生气。 生气的被这句话气笑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顾忌到了不远处正在喝茶的陆渊和青鳞二人,微微压低了笑声,也刻意控制了一下笑的频率。 旋即,怒骂道:“你做对个屁啊!”
“谈不起就不要谈。”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骂我。”
美杜莎女王摊摊手:“而且,就算我打死都不给你接触封印,和我相比,还是一辈子都不能恢复修为的你更可怜,我相信,未来的你一定会为了曾经杀死我的这个决定而后悔的。”
海波东气喘吁吁的喘了两口气。 倒了杯水,平复了一下心情。 没办法。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凶手。 他的情绪很难被他自己控制住。 发泄出来是很正常的。 不过,谈也还是要谈的。 在心情略微平复后,海波东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点点头,缓缓回答道:“不可否认的是,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我觉得,你也一定明白。”
“怎么?”
“想逼我就范?”
美杜莎女王笑了笑。 弯起的眼角遮住了眸中的杀意。 看着面前的海波东,轻声提醒道:“虽然我并不能阻止你这么做,可是,我也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斗皇,我的忍耐能力,包括在绝境下的反击能力,也是相当强的,最起码也是有一定保证的。”
“我当然知道。”
海波东摊摊手,一脸无所谓。 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可不会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来逼你就范,而且,就算是逼你就范了,难道你在给我解除封印时就不会做什么手脚吗?”
“对此,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你。”
“也可以答应你,不与你为敌。”
“只要你不进入加玛帝国,老夫也不会再踏入塔戈尔大沙漠一步,如果有违,你可以使用一切能想到的方法折磨老夫,老夫也不需要谁再来救我。”
“可是,如果你想狮子大开口……” “那我还是有很多种方法逼你就范的。”
“虽然听上去不好听。”
“嗯,做起来也是让老夫无颜面世。”
“但是……” “我不介意给我留个后人……” “美杜莎女王,你懂我的意思吧?”
海波东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换来的,却是一句“无耻”的厉喝。 美杜莎女王罕见的失态了几分,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眉头紧锁,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海波东,愤恨道:“当初,我就应该把你留在塔戈尔大沙漠里!”
“你当初有那个能耐吗?”
“老夫好歹也是在万宗大会上闯出名头的斗皇,如果不是境界比你低,你能不能打得过我还要两说呢!”
“有本事同境界一战!”
“看看老夫怎么教训你就完事了!”
海波东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这倒不是他在吹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血脉还未彻底蜕变为九彩吞天蟒的美杜莎女王,确实不如在万宗大会上声名赫赫的冰皇海波东,但两者之间的境界差距实在有点大,在美杜莎女王是九星斗皇的时候,冰皇海波东才只是一位五星斗皇,中间足足差了四个小境界,外加美杜莎女王也不是什么水货斗皇,击溃一个五星斗皇的海波东,轻轻松松。 就像是萧炎刚上云岚宗时一样。 彩鳞是九星斗皇怎么了? 面对伪斗宗云山,一脚就被踹了下去。 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除非是美杜莎女王露面,在驾驭了自身的境界后,以斗宗对斗宗,才能跟云山分庭抗衡。 不然的话,境界所带来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这才是斗气大陆上的常态。 以强打弱,发生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战斗中,以弱胜强,发生的概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因此,海波东败的不冤。 尽管失败的原因又很多种。 但美杜莎女王的实力,也是人家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没理由要求人家和你同境界一战。 海波东也很清楚这一点。 没在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事实上纠结。 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 “我很遗憾……” “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顽抗下去……” 海波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美杜莎女王冷冷的打断了:“你既然记得当年的事,就知道我不可能释怀,你若还记得她,便不会在这里跟我废话!”
海波东沉默良久。 眼中尽是悔恨。 但却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没将这份情绪表现出来。 又是一阵的安静无言。 他才再次硬着头皮,缓缓开口:“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我也知道,你杀我杀得合情合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不给我解除封印,让我后半辈子都活在阴霾里,对于当初的事实,也起不到任何的改变作用……” “别说了!”
美杜莎女王狠狠的一拍桌。 语气里满是愤怒与悔意。 强行硬起自己的心,厉喝道: “你不就是想打感情牌吗?”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利用她,你的心里就好受吗?”
“拿出点实际利益来吧,海波东!”
“你懂的道理,难道我就不懂吗?”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蛇人一族的美杜莎女王,而不是谁的姐姐,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被美杜莎女王下了封印,封印了大部分斗气,只是一个小小斗灵的冰皇海波东,而不是谁的心上人!”
“你懂吗,海波东!”
海波东讷讷无言。 美杜莎女王爆发后,似乎也陷入了短暂的过载期,拿起水杯,一杯杯的喝着水,一点都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而在不远处。 正在喝茶的陆渊却缓缓放下了茶杯。 看过动漫的他,自然知道这两个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鉴于前几季的动漫对萧薰儿的建模做的太差,他也就简简单单的补了一部分。 用时髦点的话来讲…… 就是说,他是跳着看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知道了美杜莎女王和冰皇海波东说的是什么,相反,对于蛇女蝶,他的印象倒是很深。 超凡世界里,悲剧总是很多的。 总是有一些强者,屠城灭国。 也总是有一些天才,抱憾终身。 就像是药尘一样,如果说萧炎是个招蜂引蝶的命数,那么,年轻时的药尘也没好到哪里去。 红颜知己四五个。 好兄弟也不少。 唯一看走眼的,就是韩枫。 因此,综合上述而言…… “青鳞,你知道强者是什么吗?”
陆渊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 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青鳞年级还小,虽然跟同龄人相比更加的懂事,但是,跟海波东以及美杜莎女王这种老油条相比,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也太单纯了一点。 疑惑的抬起头,反问道:“强者,不就是人吗?”
陆渊也没想到青鳞能给出这个如此有意思的回答,顿时一愣,感觉自己准备好的腹稿都碎了一地,哭笑不得的反问道:“那你看你美杜莎姐姐,她是人吗?”
“呃……” “好像,不是……” 青鳞害羞的捂着小脸。 对美杜莎女王点点头。 随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好吧……” “我们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陆渊也没有难为青鳞的意思。 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么,在你的印象或想象里,一位强者,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之事是什么?”
“极限之事吗?”
青鳞点着自己的下巴。 似乎是在思考。 也似乎是在回忆。 两三秒后,单纯的回答道:“我听说斗宗就能撕开空间,所以,我想,最最最强大的人应该可以创造一个世界吧?”
“说的没错。”
陆渊点点头。 旋即,笑着摸了摸青鳞的小脑袋:“那青鳞知道,如果想要创造一个世界,究竟需要些什么东西吗?”
“需要水、土……” “嗯,还有植物,以及沙子……” “有风,有雷,有雨水,有大雪……” 青鳞掰着手指算道。 认认真真的模样,让陆渊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你说的那些都没错,但一切的一切起源都很简单,地水火风四元素,命运时间空间三支柱,哪怕失去了力也不要紧,因为力的概念无处不在。”
陆渊似乎也知道,这么说,青鳞不太可能理解,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也不太可能听明白。 停顿了一下。 随后,换了一种说法:“也就是说,让一个死人复活,并非不可能,强者甚至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发生的悲剧,一切的一切在强者眼里并非是不可能的,如果强者做不到,那么只能说明,这名做不到的强者还不够强大!”
“青鳞似乎听懂了……” 青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然后,给陆渊的杯里续上了一杯茶。 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听闻此言却有点坐不住了,美杜莎女王刚刚站起身,但海波东的询问声却比她快了一步:“陆渊前辈,不知您刚刚所言,是否是真的?”
很好。 从一开始认识陆渊的“阁下”。 到之前回来时称呼为“小友”。 到现在,附加上了“前辈”的称呼。 对于海波东的节操问题,陆渊已经渐渐习惯了,不过,可能像萧炎和药尘之间的那种一口一个“老头”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关系太罕见了,海波东这突然的转折,确实让陆渊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不过,在这方面,他是真没骗人。 当然。 他也没办法验证他刚刚所说。 他的实力还达不到那种地步。 虽然他知道这种理论,借助着命运之眼的力量也勉强能确认这种理论的真伪,但让他用命运之眼的力量给美杜莎女王与海波东演示一下用以证明,他只能非常抱歉的表示道:这俩人不配! 可是…… 不用演示的方法也有很多…… “那就让我举个例子吧!”
“关于,生与死的例子!”
陆渊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 又从一旁拿了个空茶杯过来。 举起刚刚被青鳞倒茶的茶杯,对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举例道:“假设,这就代表着我们所有人的生命,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的性命。”
旋即,放下茶杯:“那么,万物生灵也总是要死的,就像是这茶杯里面的茶水总是要走的,无论是通往人的肚子,还是通往其他的地方,总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不然的话也就没有人会死了。”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 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同时点头。 青鳞也点了点头。 随后,陆渊拿起了那个空茶杯:“假设这是一条通往其他道路的终点,你们也可以把它看做是我的肚子,看做是所有生灵死亡后的终点,那么,生灵死后,就注定会进入到这里面。”
说着,陆渊把茶杯里的茶水倒了一半进入这个空杯子里,看着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若有所思的眼神,蓦然发问道:“你们从刚刚的故事里,得到了什么答案?”
“您的意思是……” “这茶水总是会回来的?”
“我们想等的人,也总是会回来的?”
海波东欣喜的问道。 陆渊拿着茶杯的手顿时一抖。 美杜莎女王却有不同的意见:“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没有终点的循环,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但是,只要我们找到那个空杯,就一定能找到她的灵魂,带她回来,之后,再考虑给她创造肉身的问题,这就是您想告诉我强者的含义吗?”
陆渊的手又是情不自禁的一抖。 强忍着无语,看向青鳞。 青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不过,她看事情的角度却很刁钻。 点了点下巴,小声道: “那主上,你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要是按照美杜莎姐姐和这个老爷爷的说法来说的话,所谓的强者,在这个例子里是一点体现都没有的啊?”
美杜莎女王顿时一愣。 海波东闻言也是一愣。 陆渊点点头。 虽然这个回答并不太符合他的心思,但是,总比这两个榆木疙瘩的回答,强了一百倍! 毕竟…… “正如青鳞所讲。”
“我,就是那个强者。”
“我,就是那个斟茶的人。”
“我能决定这两个杯子里的茶水。”
“所以说,我根本就没必要去茶水里面寻找,亦或是等待茶水再流回来,我决定了茶水的去与留,就像是创造了一个世界的人可以决定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一样。”
陆渊无奈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的瞳孔都是不由自主的一缩。 显然是听明白了陆渊的意思。 世间的死人千万万。 世间的活人也是千万万。 大海里捞针的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他们只能变得更强!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挽回过去的悲剧! “我想,你们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 “该解决的问题就赶紧解决吧……” 陆渊平静的拿起茶杯,将两个半杯的茶水都撒在茶桌上的浮雕里,随后平静的让青鳞给自己续了杯茶:“毕竟,世间已经有了后悔药可吃,你们两个之间最深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继续僵持下去,无论是对你们来讲还是对蝶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顿时被震住了。 两人都好似石化了一样。 片刻后,美杜莎女王才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您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看了看过去。”
“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然的话,谁知道你们两个刚刚打的哑谜是什么东西。”
陆渊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 毫不在意的补充道:“对了,我也不是只能观看过去,也能观看未来,只不过这两者的消耗自然是不同的,没看未来,只是觉得没必要把我宝贵的力量随意浪费在这点小事上。”
美杜莎女王和海波东再度陷入了沉默。 很强大的理由。 也是很完美的理由。 虽然心头还有万般疑惑与请求…… 但他们也都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 “那就这样吧!”
“我给你解开封印。”
“你,不许踏足我塔戈尔大沙漠。”
美杜莎女王冷冷的看着海波东。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微微柔和了几分:“不过,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她可以进来,但你依旧免进!”
“可以!”
海波东沉声应道。 随后,对陆渊点了点头。 甩出一道斗气,打开一扇暗门。 “请。”
说着,海波东率先走了进去。 美杜莎女王则看向了陆渊:“现在,可以解开封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