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昆曲的时候,是她读高二那一年,市里正好有昆曲的演出,妈妈那会儿可是连夜打了两份工,用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薪水带她真真切切去停了一回名角儿的昆曲。最让她难忘的,怕就属《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了,那时候还太小,不懂什么是情爱,只是听过了,就听过了,只觉得那名角儿唱得太过于哀凄了。妈妈却牵着她的手说,“素素,沉住心性好好地听,好好的看,去感受,你就能看见杜丽娘和那翩翩公子相会的情形了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说着说着,妈妈就会跟着名角儿一起唱了起来,其实那时候她不懂,后来才知道,妈妈最喜欢的里面的那句话竟然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那是妈妈对爸爸的那种感情,此生不渝,可惜的是,到最后,那么多年的恩爱缠绵,却不过是一场痴心错付。“霆琛,爷爷一定是一个很深情的人,他……也一定很爱你奶奶!”
“嗯?”
霍霆琛站在一旁,没头没脑地听到这句话,低头一看,怀中的女人,却是泪眼婆娑了,他极少见到殷素流泪,即便是再痛苦的时候,都没有,可现在却听爷爷的曲儿听哭了?霍霆琛囧了。“素素,从前怎的就没发现,你居然也爱哭鼻子?”
“我哪有,那是爷爷唱的好,好不好!”
殷素死不承认自己哭了,不过爷爷唱的确实好,是投入了感情的那种好,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唱唱而已。“不知你觉得我这曲儿哪里唱得好了?”
霍老爷子唱完曲子,拿着放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饶是今天唱得尽兴了,又加上常年都看不见几面的孙子回来了,自然是高兴不已。“爷爷!”
霍霆琛微微皱眉,这不是为难素素吗?素素怎会知道这些个玩意儿,他从小听习惯了,也没能够耳濡目染,主要是太绕口,除了青瑶能和爷爷搭上几句话外,这个家还没能和爷爷搭上话的。“你小子凶什么凶,你爷爷我又不会把你小媳妇儿给吃了,你担心什么?”
霍老爷子看着霍霆琛凶,平常凶得要死的霍少,这会儿却是焉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见霍老爷子看着殷素,“小丫头,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听我曲子还能听哭的人,霆琛这小子怕只会拿耳塞塞住,就怕我声音太大,扰了他!”
殷素一听却是囧了,这还真是霍二少能干出的事啊。你耳塞塞住,只怕是你想听,以后也没有人给你唱了,她妈妈就是这样,她想听,却也听不到了。“是我泪腺发达,霍爷爷别介意才好!”
“那你倒是说说,我这曲儿到底好在哪里?”
霍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她。殷素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我要是说错了,霍爷爷,可别怪我?”
“自然是不会!”
看霍霆琛似乎很紧张的样子,霍老爷子看向殷素的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祥。“霍爷爷是在用感情唱这曲儿,自然是与别人不同,曲儿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好坏,关键是唱的人赋予了它什么,我想霍爷爷一定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霍老爷子一听这话,却是来劲儿了,露出了些许欣赏的目光,“哦?”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霍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即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不骄不躁,又懂得进退得度,是可以成为他霍家以后的当家主母,“霆琛,这小丫头很不错,爷爷很喜欢!”
“那是自然,爷爷,你也不看看素素是谁选的!”
霍霆琛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味道,那种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殷素听霍霆琛爷爷这么说,自然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自个儿也没料到,这个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老爷爷,竟然会这么好说话,这么和善。其实大概多半也是看在霍霆琛的面上吧。“小丫头,会下棋吗?有兴趣陪我这老头子下一盘?”
霍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笑嘻嘻地说道,还没等殷素回答他,他就已经吩咐管家去准备棋盘了。殷素这下不淡定了,耳边还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他说,“输了,可以是要受罚的哦!”
“爷爷,你这不是为难素素吗?你那围棋的级别,怕是只有盛爷爷能和你下上一盘了!”
霍霆琛皱眉道,爷爷到底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去为难过一个女孩子,从前带莲儿回来的时候,爷爷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两句,哪有像现在这么熟络?“去,我和我未来的孙媳妇儿下下棋怎么了?她不会,我老爷子会教她,哪像你这小子,笨得跟猪一样,怎么教都教不会!”
霍老爷子率先走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示意殷素坐在她对面,“小丫头,快来,爷爷可等着你呢!”
殷素囧了,这霍老爷子可真会难为她啊,这围棋,想来她也是有好多年都没有碰过了,原先妈妈还在的时候,总说外公很喜欢围棋,所以教了她一些入门的,后来母亲出了事,精神不正常之后,关于母亲需要教会她的东西,全都搁置了。所以她虽然很多东西都会,但是全都是皮毛,没有一样是精通的,等于是没有学。可她又不好意思拂了霍老爷子的意思。毕竟,他是霍霆琛的爷爷,也看得出,爷爷对霍霆琛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