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即将离开的时候，会把妹妹弄丢。罗子煜边跑边有些许自责，罗紫嫣从伊卡脱困才没有多久，自己几乎凡事都是依着她哄着她，唯恐勾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紫嫣这才恢复了她的年纪该有的活力。这回在卫生间被别人掳了去，紫嫣该有多害怕。罗子煜一想到妹妹眼眸噙泪的模样，内心就涌起一股子嗜血的杀意。敢碰他的人，就做好被他咬死的准备。可他跑了没几步，明艳的脸上的煞气在见到前方的男人时，不由自主地减淡了。楚墨还是一身黑衣，短短的头发凌乱着，他安静地穿越人潮向他走来，一向低垂的眼眸抬起，黑得发紫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倒影。长腿细腰，脚上踩着军用的黑靴，在形形色色的人里一瞬间掳获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楚墨模样看起来很冷，五官并不是特别突出，可是混合着与生俱来的漠然气质，有种难以言喻的俊美和好看。他向着他走来，怀里抱着一个黑发白肤女孩，紧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那是他被抓走的妹妹。很多年后，罗子煜都记得这一幕的画面，无比的生动鲜明、空气里似乎流动着香草味，他生命里最在乎的两个人就在他的眼前，那一瞬间，心脏似乎停止了一刹，名为悸动的心情从沉睡中苏醒，在他胸膛里流转。罗子煜愣愣地看着他们，直到楚墨抱着罗紫嫣站在了他面前，他才有些僵硬地开口，“你怎么会抱着紫嫣？”
他以为知道他要离开，楚墨便不会再跟着他了。他伸手要接过罗紫嫣，楚墨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低声道，“你太瘦了，我来抱。”
若非罗紫嫣出了事，他不可能离罗子煜如此之近，楚墨看着罗子煜明艳的脸庞，脑海中竟莫名有些空白，除了好看一词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甚至不由地晃过他脱得光光的，略显瘦削但纤细有力的肌肉线条，嘴里便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话。罗子煜不由地挑了挑眉，“楚墨，你当我是女人吗？还是你觉得我能把一米九壮汉揍翻，却抱不动我的妹妹？”
他本就是欣长瘦削的体型，一米八几的个头，动作灵活，四肢有力。乍听楚墨的话，他还以为是“受”，而不是“瘦”。楚墨见他脸上有愠色，低声道，“不是。”
“不是，那就把人给我！”
罗子煜从他怀里接过罗紫嫣，见她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便知道只是单纯地昏了过去，他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派来的人要掳走紫嫣？”
“三个人，被我打昏了，扔在那边的角落里。”
楚墨轻声道，语气恢复一贯的音调，平平淡淡的，“他们是圣兽堂那边的人手。”
罗子煜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南宫璟他好大的胆子。”
“要杀了他吗？”
楚墨见他生气了，淡淡道。罗子煜回国之后，圣兽堂的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尝试对他们出手了，楚墨暗中解决了不少他们派来的人。不过，南宫璟最近和黑道上有名的势力林家斗上了，倒是没有精力放在捉捕罗子煜的事上。林家主要的势力范围不再江城，这半年却迁了不少人手过来，一副要把江城这块地盘收归旗下的气势。两方势力都想重新划分江城的地盘，闹得警察那边白天黑夜地开着警车四处闲逛，害怕他们的打斗伤及无辜人士。见楚墨随口说要杀了南宫璟，罗子煜反倒是笑了，“杀了他，要钱吗？要钱的话，还是算了。”
他只是忽然想跟楚墨开玩笑，南宫璟现在不能死，他一死，圣兽堂内部必然腥风血雨，江城的黑道怕是要乱起来。林家势必会趁机把圣兽堂这块肥肉给吞下，在江城一家独大。“不要。”
楚墨抬眸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提及钱的事。罗子煜不禁眯起眼，往候机室走，“不要钱，你为什么要杀南宫璟？他做了什么事妨碍你了吗？”
楚墨抬步走到他身侧，他想了想一时倒没找到杀南宫璟的正当理由，没人出钱雇佣他去杀南宫璟，南宫璟也没与他为敌，除了，他老是想抓罗子煜。他低声道，“他妨碍你了。”
罗子煜反问，“他妨碍我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没要他去死，你要去杀他做什么？”
楚墨抿着唇，一时没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罗子煜会这么问，南宫璟不时派人想抓他回去，也曾在地下室把他折腾得伤横累累，杀了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碰过他身体的人，都不该活着。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冷冷道，夹杂着他没有察觉到愤怒和嫉妒。楚墨看着罗子煜坐下，他微垂着头，手指温柔地把罗紫嫣脸上的几缕头发拨到脑后，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张合的唇，无声间心跳又比平时快了几拍。他轻声道，“那我不杀他了。”
神色自若地坐在了他身旁的座位上。罗子煜抬眸，打谅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又有些发笑，桃花眼微弯，笑容很淡，却很明媚，瞳孔里映着男人略显木讷的脸。楚墨一瞬间呆住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他为什么要笑呢。他心想。罗子煜笑着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点。楚墨没有多想，立马侧身贴近了他。罗子煜见他如此乖的样子，眼里笑意更胜，他突然贴近了楚墨的脸，在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楚墨僵住了，诧异地看着他，罗子煜却瞬间移了回去，对他促狭地笑了笑，“作为你帮我救回紫嫣的奖励。”
楚墨心里开始发烫，闷闷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却是不敢再看他的脸了。机场广播里正在播放即将开始登机的机号，是罗子煜他们的那班飞机。罗紫嫣在罗子煜怀里动了动，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哥，我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刚走进卫生间，感觉嘴巴被人捂住了，紧接着就昏了过去。“你在卫生间忽然睡过去了，然后我就过去认领了呗。”
罗子煜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愿把事实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受怕。罗紫嫣眨巴了下眼，又揉了揉脸，心想他哥又在忽悠她了。不过，她还是懂事的没有多问，边从罗子煜怀里爬起来边道，“都怪你昨晚拉着我看鬼片，我才会那么困。”
“是是是，我的锅。”
“呀，楚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罗紫嫣这才看到一旁静静坐着的楚墨，对他挥了挥手打招呼。楚墨心里还有些发烫，眼都没抬，对她微微颔首。“紫嫣，飞机快起飞了，我们走吧。”
罗子煜见被他亲了一口，反而垂着头闷声不说话的男人，笑意逐渐收敛，他理了理衣角，轻声道。“那楚大哥，拜拜。”
罗紫嫣视线在两人之间飘，总觉得有些异样的微妙气氛。难道闷葫芦的楚大哥又惹哥哥生气了，但哥哥刚才还看起来蛮开心的，这会儿功夫态度又冷下去了。罗子煜站起身来，抬步要走，身子却不由一顿。“楚墨，你放手。”
他皱了皱眉，看着一言不发攥住他衣角不放的男人。罗紫嫣自顾自地装作不知道，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摸出口袋里的小手机开始拍拍拍。“别走。”
楚墨看着他，抿着唇站起身来，手还是抓住他的外套不放。“现在说来不及了，没买机票前你怎么不说。”
罗子煜神色平静地拿出口袋里的折叠刀，“放手！”
他冷着脸，一副再不放手，他就割了他的手的语气。楚墨松开了手，却在瞬间握住了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刃，血从他手心流了下来，罗子煜怔住了，放任手里的折叠刀沾染着红艳艳的血落到了地上，“你疯……”楚墨伸臂，用还在滴血的手掌，从后背将他圈在了怀里，紧紧地贴近了胸膛。他的手染红了罗子煜腰间雪白的衬衫，血腥味逐渐弥漫在两人鼻尖。楚墨低哑着嗓子道，“别走。给我三天时间。”
罗子煜浑身僵硬，过了约有一秒，才动了动，却发觉楚墨死死地搂着他，像在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松动的迹象。“楚墨，放开我！”
声音出嗓，隐约带着颤抖的音调。楚墨把头偎在他的肩膀，哑声道，“我是小黑，不是楚墨。”
他的声音在罗子煜的耳边，放大再放大，鼻息灼热地喷在他的耳朵上，罗子煜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之色，却在瞬间清醒过来。他咬牙道，“楚墨，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他捏紧了拳，如果一年之前楚墨愿意主动抱他，挨他如此之近，他恐怕要欣喜若狂，乐上好多天，可如此，他只觉得有些头痛，他就好像是被心血来潮的孩子一时盯上的彩色棒棒糖，觉得新鲜好看，拿到手后也许直接咬碎了吃掉，或者转手玩腻了扔给别的人。“我不想让你走。”
楚墨低语，“三天，子煜，给我三天，三天后我跟你一起走。”
“我不愿意。楚墨，放开！”
罗子煜猛地用力抬肘击在了他腰腹。楚墨闷哼了一声，依旧紧搂着不放。他们这一闹腾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对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