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现在很想撸起袖子和赵洛泱对上几句,这个哑巴,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突然就伶牙俐齿起来,还骗了这么多人。
可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全都仔细地听着赵洛泱说话,还不时地迎合着点头,就连她那个傻汉子也是如此。 乔氏伸手掐住吴铁匠的手臂使劲拧了一把,吴铁匠突然一疼,差点就喊出声,然后就对上了乔氏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吴铁匠眉头皱起,不知道乔氏又在作什么妖。 见到自家男人如此,乔氏的怒气更胜,还是忍不住道:“就这么信了?还没见到银钱,先要拿银钱出来,还得跟着干活儿,这可比那些富绅还会算计。”乔氏的话落入周围人的耳朵,许多道目光都看过来。 乔氏不怕这个,在搬迁路上,她可就跟赵家人闹过,最后咋地了?乔氏自然不肯承认,眼下的凤霞村可比他们入籍的那个村子好多了,如果她当时跟着赵家,眼下又是什么光景?他们这个冬天过的可太苦了,多亏朝廷发了赈济粮,否则真的熬不过来。 他们入籍的村子里正没有与那些人串通一气,可乔氏觉得衙署还不如把那里正也抓了,那里正啥也不做,整日里就想着过好他自己家的日子,不算计他们这些迁民,可也不会帮他们。 这样的里正你说好不好?让你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洮州好几个村子一同春耕的消息传来,他们的付家村也是没有任何说法,她着实有些耐不住这才来看看情形,主要是她不相信这桩事赵家能说了算。 再者听说赵学礼做了里正,她也得亲眼看看,万一都是传的瞎话,她不是白生气了?就算是真的,指不定有啥内情。 “都看我做啥?”
乔氏道,“许多人都这样想吧?我就是把大家的思量说了出来,你们想一想如果到时候没银钱拿,一家老小吃些什么?银钱拿出去,万一人家走了,你们又去哪里寻人?”
“大家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冬日,总不能这时候……” 乔氏的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吴铁匠伸手捂住了嘴。 “呜呜呜……”乔氏发不出声音,只得伸手去打吴铁匠。 吴铁匠本来就黑,若不然众人会看到他涨红的脸。 赵洛泱看向吴铁匠,还有开始撒泼的乔氏,她开口道:“吴叔,您将婶子放开吧,我们凤霞村这里,大家都是有什么话就说,没有强迫别人的道理。”
吴铁匠被这样一说,手略微松开了些,乔氏趁机张嘴一口咬住了吴铁匠的手掌,吴铁匠克制着没有将乔氏一巴掌打开,而是默默承受了这痛楚,等到乔氏撒了气自己松开了嘴。 乔氏折腾了片刻,干脆更豁得开了。 “咋地?”
乔氏指着吴铁匠,“你与人商量好了?来这里不能说话?”
吴铁匠眉头锁得更深了些:“你这婆娘乱说些什么?人家也没让我们来,是你非要凑过来听的。”
乔氏也不觉得心虚:“都说了,是自个儿愿意的,我不能来听?”
“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赵洛泱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有人阻拦过你?”
乔氏从自家汉子身上收回目光,颇有深意地看着赵洛泱:“谁知道呢,兴许是你们没瞧见……” 赵洛泱道:“你进了村之后,不是还到我们熟皮的地方瞧过了?还想要将晾晒的皮毛拿到手里看看,结果没想到院子里养了两条大狗,狗冲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将你吓一跳?”
乔氏听到这话,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原来进村就没安好心。”
“去偷人家皮子还是偷手艺?”
“干了那种事,咋还敢说那番话?”
乔氏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人,被赵洛泱抓住了把柄,也只能让她羞恼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我只是去看看,将银钱交给他们之前,就不能看清楚些?”
“你们想没想清楚?知不知道我这都是为了谁?”
“有人不费任何功夫,赚那么多银钱,你们不去说他们,反而抓住我不放。”
乔氏声音尖利:“你们想想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赵洛泱开口道,“你说的没错。”
这下周围都安静下来。 赵洛泱接着道:“我的确不能给大伙儿银钱,大家若是现在就想赚一笔银钱拿回去,我只能说句对不住,这里没有。”
“地还荒着,农物的影子都没见着,大家想要银钱,难不成求着天上往下掉?”
赵洛泱说完看向乔氏:“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可能还不如富绅,富绅找长工也会按月给银钱,我们不能,我不敢说一定要等到秋收才有银钱发,但我也不能承诺到底多久才能见到回头钱。”
“可有件事大家得记住,富绅给长工的那是工钱,而咱们地里的农物卖了银钱之后,扣掉地里花销后,剩下的钱可都是要分给大家的,因为那是咱们自己的田地,自己开垦的荒地。”
乔氏听到这里,不禁脸色变了变,几个月不见,赵洛泱比之前好似更厉害了些,乔氏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这目光看起来柔和,却让她莫名的脊背发寒。 乔氏抬起头,对上了赵洛泱的眼睛。 赵洛泱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收大伙儿的银钱?那大家看到的那些农具从何而来?那是过了年节之后,几个村子的人没日没夜的做工造出来的。”
赵洛泱说完这话停顿片刻:“做这件事之前,我想过了,定会有人质疑,于是请来了衙署文吏帮忙做文书,但凡要一同耕种的人,都会签文书。”
“当然大家也能猜疑是我与衙署勾结……” 赵洛泱说出这话,许多人开始忍不住了:“我们哪里会这样想。”
“就是啊,田地都是大伙儿的,又不是都给了凤霞村,文书上说得清清楚楚,谁会这样骗人?”
“我们也信衙署,信赵大人的,要不是衙署给了赈灾粮,我们已经饿死了。”
“可不,谁能这样没良心?”
赵洛泱摇头:“这样的猜疑我们早就经历过,就在搬迁路上,我们一行人遇到山匪,宋先生带着大家躲避山匪,我爹他们冒着性命危险为大伙儿阻拦山匪,就是这样却还被人质疑,我们与山匪勾结……” 说到这里,赵洛泱再次看向乔氏:“乔婶子我说的对不对?你不就是这样怀疑我们的?眼看着我们带了太多的老幼妇孺,行动不便,那会儿你是不是想着,刚好有我们吸引山匪,于是你们走了另一条路。”
乔氏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没想到赵洛泱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这件事。 赵洛泱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即便我做的再好,也不一定能换来所有的真心。所以现在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也不会去劝说和解释,眼下大家都难,需要互相扶持和依靠,若是一味想要从别人身上获得好处,占便宜的,干脆不要来。”
“不,应该说,我们不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