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这些村中的老太太,别看干重活儿不中用了,但她们却是这次春耕最忙的人,因为林林总总的小事总要杨老太来操心。
赵洛泱将药箱也交给了杨老太,若有有个磕磕碰碰的,杨老太就会带着药箱前去,小孙女教她怎么用药箱里面的东西,冲洗、消毒、上药,只要按步来绝对错不了。 这些杨老太做起来都顺手,她就有一个疑惑,怎么消毒用的东西闻起来那么像酒呢?她最终没忍住去问了小孙女。 小孙女说:“奶,你说对了,可不是酒咋地,酒也能治病,这是郑先生说的,但这治病的酒跟咱们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绝不能拿来喝,要不我也不会给您,让您看着。”杨老太这才明白小孙女的用意,等到这次用上药箱的时候,她更是体会到小孙女这个决定到底多么的对。汉子们闻到酒味儿,眼睛都亮了,追问她那是啥。这东西若是让他们摸着,转眼的功夫就得造没了,你说不能吃,谁信啊?也就是杨老太这样的权威,这能压下所有人。 杨老太正在田亩上转悠,牛兴过来报信:“阿奶,郑先生来了。”
田里要用牲口,赵洛泱一早就给岷县的郑益送了信,希望郑先生能过来瞧瞧,这时候牲口得出大力,可不能有啥闪失。 “快将东西拿上,先生从岷县到这里定然没吃东西,”杨老太道,“咱们将吃食拿过去,好歹让人垫补垫补。”
曹老太点头,忙提起裙子,挪动两只小脚去拿食盒,杨老太嫌弃曹老太走起来太费劲,干脆自己追了上去。 宋太爷刚好瞧见这一幕,又瘦又小的老太太往他这边跑过来,他忙捋了捋胡须,整理了一下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杨老太不见了。 宋太爷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赵元吉:“刚刚好似瞧见你阿奶了。”
赵元吉点头:“先生,我也瞧见了。”
宋太爷等了半晌没有下文,赵家这俩孩子,赵元让还好有些机灵劲儿,赵元吉是真的憨,赵家上下好像将所有心眼子都给了赵洛泱似的。 宋太爷咳嗽一声:“人呢?去哪里了?”
赵元吉不知晓,但先生问了,他立即回道:“我去问问。”
宋太爷想拦都没拦住,等到赵元吉跑远了,他才从背起手四处转悠。洮州春耕前,就开始挖渠了,他来看过几次,对周围很是熟悉,这块地是他们勘查出来的良田,有了水渠日后浇灌就容易的多,所以用来种稻米。 这片地再往上走,可以引山泉,赵洛泱要用来种吉贝,宋太爷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诡异,当时从山匪那里拿回种子的时候,他问过小狐狸,小狐狸明明说就一包,怎么突然之间就凭白出来了好多筐种子? 不过仔细想想,小狐狸这种事还少吗?多的就像是牛身上的毛,没有谁闲的去数到底有多少根。 这新种的种子,小狐狸还说不叫吉贝了,吉贝是番语不好听,从现在开始就叫棉花。动员大会上,小狐狸忽悠的厉害,让大家都相信这棉花将来会是北方最好卖的东西。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狐狸让他和儿子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别的不说,如果棉花不好卖,小狐狸不会咋样,他宋家父子可能会被人人喊打。 宋太爷正思量着,就瞧见杨老太往这边跑来,他背着手,不准备先说话。不出他所料的话,杨老太会停到他面前。 宋太爷暗地里清清嗓子,准备一会儿开口时音色亮一些,谁知道还没咳嗽完,就瞧见杨老太“嗖”地一下从他面前跑过去了。 宋太爷的神情登时一僵。 “先生,”赵元吉气喘吁吁地来到宋太爷面前,“我奶,我奶……刚刚跑过去了。”
宋太爷自然知晓,他又没瞎。 赵元吉接着道:“郑先生来了,我奶是去见郑先生。”
宋太爷刚刚瞧见了杨老太手里提着的东西,应该是饭食,不知道怎么的,宋太爷觉得胸口被堵了些东西。 郑益来了,就得赶紧去是不?见到郑先生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宋太爷转身向村子走去:“跟我回去,读书。”
…… 洮州这边忙碌着,王曾回到谷藏堡之后,乔装打扮一番,在天刚黑的时候,带着几个亲信一路往西边去。 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要去见吐蕃的二王子。 这次二王子冒险入大齐,都是王曾一手安排的,他们就在露骨山的一处山坳里会面。吐蕃二王子人生得清秀,穿着一身长衫,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这番打扮出现在大齐,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外族人。 王曾向二王子行礼,然后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王曾笑着道:“这是奴今年收上来的好茶。”
二王子不说话,王曾亲手泡好一壶茶送到二王子跟前。 二王子这才抬起眼睛:“王将军今年收到了不少好茶吧?”
王曾脸上露出笑容:“孙集和冯家出事,眼下洮州已经没有人盯着奴了,奴也就胆子大了些,寻了一个还不错的商贾,帮奴收一些茶和瓷器,这次拿来一些献给赞普和二王子。”
二王子对王曾谄媚的模样很是受用:“现在洮州,都是王将军说了算?”
“还不是,”王曾道,“过几个月朝廷兵马前来洮州平乱,我才能将洮州收入囊中。”
二王子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朝廷要对洮州用兵了?”
王曾应声:“冯家一而再再而三在洮州失利,安插在洮州、岷州的人手都快被人清理干净了,再这样下去,两州就会脱离冯家掌控。”
二王子有些犹豫:“洮州不过就是一群百姓,冯家兵马来了,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这仗若是打不起来,我们也不能见机行事。”
王曾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豫小王爷死了。”
二王子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他们在萧煜手中吃过不少次亏,见到豫王府的大旗,麾下将士都会心生怯意,豫王杀的人委实太多了,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他曾领兵想要拿下西宁却被萧煜击溃,萧煜率军离开之后,在他们城外留下两座用尸身搭成的京观。 若是萧煜不死,他怎么敢来到这里? 王曾接着道:“萧煜手下的武卫军被打散,曾经效忠豫王府的兵马也重新被整编,但还有少数人始终不肯向冯家低头,如今的洮州知县赵景云就是其中之一,冯家这次想要对付的也正是这些人。”
“这些人在,武卫军残留的兵马在,就定然能打起来。就算他们想要偃旗息鼓,中间还有奴为他们添柴拱火,必然洮州、岷州闹出大乱子,到时候我前往碌曲,亲手为您打开关隘大门。”
“这次,拿下洮州,还能重创冯家兵马,最好能活捉冯家带兵之人,顺便将寨子那些人解决干净。”
王曾说完这些脸上露出笑容:“奴可想的周到?”
二王子伸手将茶端起来,茶香入鼻,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很是满意:“有你母亲身份在,留在大齐,你永远都是奴,等这桩事办好,你就跟着本王回吐蕃吧!”
或许…… 二王子略微思量:“拿下洮州之后,可以将洮州关隘交给你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