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城堡内,萧祈刚刚沐浴出来,换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旁边的侍女帮他将头发束好,然后从铜镜中瞄了一眼,立即又小心翼翼地别开眼睛。
谁能想到那个被王将军捡回来的人,收拾好之后,真的有点雍容华贵的气质。最近堡里的人都在议论,那个瘸了一条腿,看着脏兮兮如同乞丐般的人,竟然会是死去豫王的亲弟弟。 敲门声传来,侍女忙看向萧祈,萧祈不卑不亢地点头道:“去开门吧!”侍女应诺。 门打开,王曾一脸笑容地站在外面,萧祈上前向王曾行礼。 “小王爷,”王曾忙道,“这可使不得,末将如何能受这个?”
王曾说着规规矩矩地向萧祈一拜。 萧祈露出苦涩的神情:“王将军莫要如此,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当不得这个称呼。”
两个人走进屋子坐下,王曾道:“豫王府的事我已经知晓,老王爷没了,豫王也战死沙场,王府的重担就落在小王爷一人肩上,若非眼下奸臣当道,小王爷早就回京承继王位了。”
萧祈摇头:“如今我是朝廷追杀的反贼,如果没有遇到将军,早就被取了项上人头。”
说着他动了动伤腿。
“眼下侥幸逃过一劫,但冯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真的追到这里,将军只管将我交出去,我这个残废,不能连累将军。”王曾乜了一眼萧祈的腿立即道:“小王爷不用担忧这个,我与冯成海一同对战吐蕃,冯成海却将我们丢下带着自己亲信逃走,差点让我和麾下兄弟们全都葬送在洮州,幸好吐蕃人一心要抓冯成海,我们才保住性命,那时我就下了决定,不再向冯家效命。”
说着王曾冷笑一声:“我们不是不能战死,那冯成海明着说,让我们为他赴死,我们愿意前往,在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背后捅刀子,说白了根本没有将我们当人,小王爷大约不知,我为冯家做事多年,但在冯家人心里我不过就是个狗奴才,每次他们来,都让我自称‘奴’,为了麾下这些兵马,我忍辱负重多年,总觉得将来立下战功,能换得一些尊重。”
“现在也看清楚了,冯家就是奸邪小人,委实不值得追随,能遇到小王爷也是我的幸运,我们从此会追随小王爷,若是能离开这里到了京城,我会将冯成海临阵脱逃,葬送上万大军的事禀告给皇上,揭穿冯家种种作为,等冯家一倒,自然拨乱反正,小王爷的身份也就能大白于天下。”
说完这些话,王曾犹豫片刻他深深地望着萧祈:“我只有一个请求。”
萧祈道:“王将军请说。”
王曾站起身再次躬身:“我跟随冯家多年,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朝廷能够赦免,但我麾下那些将士无辜,还请王爷恢复身份之后庇护他们,将他们留在豫王府,将来他们必定会对王爷忠心耿耿。”
萧祈道:“王将军快快起身。”
王曾却没有动:“小王爷不答应,末将就不起来。”
萧祈只得一瘸一拐上前:“王将军快请起,真的有那一天,我愿以性命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将军和将士们向朝廷进言,你们都是大齐的忠臣良将,被人陷害才会如此,我相信皇上和朝廷定会查明此事,不会草率责罚。”
王曾听得心里一动,借着萧祈的手直起身子:“小王爷觉得,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萧祈想了想:“我们毕竟身在六州之地,眼下六州之地战乱,将军身为守将,不能偏居一隅以求自保,将来朝廷追查的时候,恐怕会有人抓住这桩事不放,到时候无论我和将军如何说,只怕都没有用处。”
王曾点头。 萧祈接着道:“所以我们得想法子加入战事中,当然要避开冯家,最好与昌乐长公主联手,一起抵抗吐蕃人,有了姑母帮忙,我们回到京中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就是萧煜的想法。 王曾略微思量就点头:“小王爷这话有理。”
萧祈接着道:“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眼下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王曾皱起眉头:“探子今日刚刚回来说,冯家正在攻打阶州城,冯奉知带了数万大军,阶州城内的屯兵恐怕不是对手。”
萧祈垂眼思量:“那我们就得去帮帮姑母,不能让冯家得手,不过将军手中兵马也不多,还要在关键时刻出手才好。”
王曾点头:“事不宜迟,我立即再让人去探消息,也让人准备好,只要阶州有变,我们随时动身。”
萧祈道:“那就辛苦将军了。”
王曾起身告辞,萧祈一直送到门口,两个人似是相见恨晚一样,表面上看竟然养出几分情义。 不过王曾离开院子之后,面色就是一变,不能小看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到底是豫王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极有城府。 萧祈的意思很明白,要在昌乐长公主落难的时候帮忙,最好昌乐公主被冯奉知杀了,六州乱成一团的时候,那会儿萧祈再出来振臂一呼,那些群龙无首,无所适从的武卫军都会纷纷投效于他麾下。 王曾也连连点头,真是个好主意,他也正有此意。 这次在洮州吃了大亏,丢了二王子,吐蕃那边对他态度不明,一副要将他当做弃子的模样,这是觉得他已经无用了? 幸好他误打误撞救下了萧祈,有了萧祈在,他手里就又有了棋子,不管是用萧祈去吐蕃那里换功勋,还是留在大齐,他都有了新的选择。 就算两条路都不选,等萧祈拿下武卫军,他也能趁机替代。 王曾笑起来,希望这位小豫王能为他争一口气,多弄些兵马,让他彻底成为六州之地的话事人。 王曾往军营去,后院厨房的下人正在训斥一个杂役,杂役是几日前被召过来的,王曾眼下需要好好养着这位小王爷,自然不能让小王爷的日子过的与他一样粗糙,侍奉的人不能少,贴身的能用自己人,外面干粗活的就用当地的农夫。 那农夫是个哑巴,平日里老实巴交,干活很是麻利,可今天却将菜送错了,那不太好的菜本该是给军中将士们用的,却让他搬来了这里。 他发现错了之后,径直追进了内院,被婆子看到拿着烧火棍追打。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还有你这菜,如果吃坏了我家主子,要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哑巴“呜呜呀呀”地喊着,明知说不出话来,急得直比划,厨娘看他可怜这才放下了棍子,挥了挥手:“还跑去了内院里,多亏没冲撞到主子,算你运气好,以后再不许这般?”
哑巴连连点头。 厨娘挥挥手:“扣你一日的工钱,去吧!”
哑巴这才转身离开,走出院子之后,哑巴拉起了大车,一路往军营中走去,走到没人的地方,他车上一个筐篓轻轻地动了动,然后一个人手脚利落地从中钻了出来。 哑巴见状忙放下车:“女郎,慢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