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西村那些人,高家人都面露不善。
高正发看向西村:“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你们觉得他们很厉害,也可以过去与他们走动走动。”“不过,不管最后如何,都不要来寻我们帮忙,因为这事儿我爹病了,我大哥死了,我们高家……没那个能耐,话说到前面,免得大家出了事,怨上我们高家。”
众人互相看看,高家人的意思好像是说,高正申的死,真的与西村那些迁民有关。 难不成西村那些人不是农户? 凤霞村姓高的就有九户人,自然都会向着高家。 听到这话,高氏族人就皱眉道:“我见过那么多农户,没有谁敢杀人的,更别提山匪。你们也是大意了,早知道他们如此,就不该出门帮忙,说到底我那侄儿太心善,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李氏又是一阵大哭。 高氏族人接着道:“看到他们与寨子的人来往,我就知道要惹出祸事。我们村子里两三年没进来过山匪了,要不是他们,山匪能来?”
“叫他们灾星,一点不为过。”
被高氏族人这么一说,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多多少少露出些惧色。 闹腾到了晌午,村民们才陆陆续续归家。 凤霞村东村的孟高回到屋中,看向炕上的儿子,他们两口子就只有一个独子,小名大牛,这孩子生下来就比寻常娃娃小,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也不好养,家里好吃的都塞他嘴里了,还是软巴巴的样子,动辄就生病。 孟高为了这娃娃,干的活计比谁都多,村子里的人私底下都说孟家生了个讨债鬼。 孟高媳妇钟氏也进了屋,先倒了热水喂给大牛,然后问孟高:“当家的,你咋了?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看村子里的人都吓得不轻,高家老大不知道被人割断了脖子,还是捅了胸口,反正血流的哪里都是。”
“除了高家老大,还死了不少山匪,他们眼看着抬出去不少尸身……” 钟氏说到这里,孟高道:“八个。”
钟氏一时没明白,孟高接着道:“他们杀了八个山匪,绑了二十六个。”
钟氏瞪大眼睛道:“你也听说了?”
“我自己看到的,”孟高道,“就在靠近西村村口的地方,看着衙署将山匪押走的。”
钟氏深吸一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
“怕啥?”
孟高开口道,“怕西村的人?”
钟氏点头。 孟高“哼”一声:“你真的相信高家人的话?高正申不是山匪杀的,可能是被西村人坑了?”
钟氏这次没轻易说话。 孟高道:“我不信,再说,就是真的被西村人坑了,也是应当,是高家人活该。”
钟氏也从心底里厌恶高家,每年除了交给朝廷一些米粮,剩下的都要卖给高家,高家说是都是为他们着想,怕他们被人骗了,可谁也不是傻子,一打听就知晓外面的粮价儿。 也有愤愤不平的,找到高家闹事的,还要告去衙署去,结果一家人出去遇到了山匪,全都被杀了。 想起这桩事大家就觉得脊背发凉,反正从那以后,高家人说啥就是啥。 凤霞村里姓高的本来就不少,他们这些人,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也只能听高家的。不光是他们凤霞村,别的村子情形也都差不多。 这些年过去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现在听孟高这么说,钟氏还心虚地看向外面,恐怕被人听到。 “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外面说,免得被人听到,”钟氏道,“要不咱们在村子里咋过啊?”
孟高目光闪烁:“我想跟西村的人换点牛乳。”
钟氏心一颤,不过他立即明白当家的意思,换牛乳是给大牛吃。刚刚她还怕的不行,想到是为了儿子,心里也涌起些期盼:“牛乳是好东西,可……他们能给?”
孟高掸了掸身上的衣衫:“不试试怎么知道?家里不是还有多余的粮食,我用粮食去换。”
钟氏依旧不放心:“还是别去了吧,万一他们……” 孟高望着钟氏:“你这是被高家人唬住了,西村的人搬来这里之后,可欺负过东村的人?人家来打个水,都被高里正盯着,不也没有跟高家闹起来?”
“真的那么凶恶,能吃得了这亏?我都瞧着呢,他们赚银钱都是凭自己的力气,而且不是一个姓的十六户,却相处的那么好,经常凑在一起吃饭,老老小小没一个饿肚子的。山匪来了,都能一起打山匪,就凭这……西村里就有大本事的人。”
钟氏仔细一想,就觉得她男人话说的没错。 孟高接着道:“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注意十六户的孩子?”
钟氏胆子小,高家人不让他们与西村的人说话,她就没敢上前,于是摇摇头道:“没看到啊。”
孟高道:“那些孩子壮实了不少,应该是从寨子买了牛乳喝。”
所以他想买点给大牛。 但是城里卖的牛乳委实太贵了些,他手里银钱不多,就想着不如向西村的人打听打听,问问他们有没有牛乳卖。 钟氏道:“那你咋去问?”
“天黑就去。”
这件事在孟高心里不是一日两日,他再也不想等了。 …… 西村。 赵洛泱见到了在孙家村入籍的迁民。 他们在凤霞村买炭,听说凤霞村出了事,立即来问问情形。 听说凤霞村昨晚进了山匪,孔家村的迁民又惊又怕,如果这事儿在他们那儿,肯定人都被山匪杀光了。 赵学礼道:“你们平日里也要多多注意。”
方胜忠叹口气:“村里的里正根本不理会我们死活,真的来了山匪,他们肯定也是躲起来不会来帮忙。”
“看来我们回去也得商量商量,至少有人起来巡夜。”
与赵家人来往日子不多,但方胜忠知道赵学礼是好人,要不然剩下十五户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 对,人家赵学礼还有学问,方胜忠想想就觉得羡慕,早认识赵学礼的话,他也加进来多好。 赵学礼道:“我们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真的有啥事,你们来知会一声,我们也会设法帮忙。”
方胜忠一脸感激:“炭火就让你们接济,现在又说这话,都让我们不知道咋报答。”
“说着做啥,”赵学礼道,“这不大家都有难处。”
方胜忠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没少拜佛,这才能认识赵家人,从前以为就买些炭火,现在觉得小看了他们。 凤霞村的这些人,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敢跟山匪斗一斗,要说迁民里谁最厉害,当属他们。 将来在洮州,他们做啥都得看着凤霞村。 说了好一阵子,方胜忠等人才带了炭回去。 赵学礼看向赵洛泱:“咱们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赵洛泱摇头:“咱们本来就厉害,爹藏着掖着也会被人知晓,再说,这会儿不是藏拙的时候,咱们十六户才多少人,得多点人靠过来才行。”
赵洛泱就是这心思,借着这次拿下山匪,多笼络一些人,做啥事都得需要人手,束手束脚只会错过机会。 也许从前她还得多思量思量,现在有小哑巴的人在,她就不用怕了。 别人可能还不知晓,她却清楚,洮州早晚会有事发生,他们想要一步步慢慢来,冯家却等不及。 冯家和寨子必然要有一争,他们怎么也会掺和进去,既然如此,就得好好为自己做些筹谋。 赵洛泱在脑海中叹口气:“我可能是被先生教坏了。”
时玖应声:“先生不冤。”
今天在家中歇着,还有些时间。 时玖提醒赵洛泱:“要不要去看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