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泱熟门熟路地到了寨子。
查硕刚好带着人巡视周围,立即瞧见了赵洛泱,于是翻身下马迎上去:“你这是一个人来的?”他没看到驴车,也没有瞧见赵洛泱与旁人同行。 赵洛泱点点头:“早些时候去了趟城里,就没有跟我爹他们一同过来。”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有怀庆暗中护着。
说到这里,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来还是怀庆厉害,查硕他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瞧见怀庆。”时玖道:“到底是豫王的家将,不是查硕这些人能比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洛泱从时玖的话语中,听出一股自傲的意味儿。如果这话让小哑巴听到了,小哑巴这样说她能理解,但时玖…… 赵洛泱想到这里,耳边又传来查硕的声音:“以后还是别一个人赶路了,外面流民多,也不太平,若是半路上遇到歹人,你要怎么办?”
赵洛泱拍了拍藏在袖子里的袖箭:“有东西。”
查硕不禁笑了,赵家女郎的性子说实话有些像寨子的女眷,不,比寨子女眷还要厉害,所以阿薇、阿英她们才与她交好,如果阿姝在的话…… 想起阿姝,查硕心里一疼,不过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寨子的人喜欢往前看,阿姝也希望他们这样做。 两个人说着话往前走,进了寨门不远,赵洛泱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抬起头就瞧见奶酪铺子那边飘起的炊烟。 寨子里的老老小小,就往乳酪铺子那边走,瞧见查硕和赵洛泱,纷纷停下脚步。 “阿泱来了啊!”
“阿泱,阿泱……” 这是寨子对赵洛泱的称呼,让外人听了,还当赵洛泱是从寨子里长大的。 两个小丫头跑过来围着赵洛泱:“奶酪姆妈煮了一大锅菜羹馎饦,让我们过去吃呢,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除了馎饦还有骊塘羹,只不过娃娃们只能记住一样,这些吃食她们以前没大吃过,即便有人从集市上买回来,哪有现做热腾腾的好? 虽然骊塘羹就是白菜萝卜汤,但从杨老太手里出来就是不一样,萝卜丝切的细,加上白菜叶儿,水煮熟烂,吃起来甘甜,一碗羹给人清亮亮的感觉。 站在那里,趁热儿往下喝,大伙儿都喝的满头大汗。 这些东西不止味儿好,而且让人觉得新鲜,杨老太也会说话,嘴里一套套的,说什么“年节吃完,就要迎春了,娃娃吃了个头长,姑娘喝了眼睛亮。”
大家都争抢着去尝。
杨老太最近做了不少小食,年糕不等出锅就卖出去了,还有市集上进货的腊鸭、腊肉,也是抢手货。 既然卖了这些,杨老太的馎饦、骊塘羹就不收银钱。 大家撂下碗,提点新做好的点心和腊肉回去,谁都心里喜滋滋的。 赵洛泱算是发现了,她奶这点比谁都厉害,虽然也有赚人银钱的意思,但赚的也不多,人也爽快,弄得大家都欢喜,赵洛泱若是与她奶在一起,一天都要多收获几十点魅力值。 “快去吧,”赵洛泱拿出饴糖递给几个孩子,“去晚了就没的吃了。”孩子拉着大人往奶酪铺去,查硕笑着道:“阿泱,要不然你们搬过来得了,大家都欢喜你们……” 查硕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几个汉子都跟着笑了。 查硕本来没别的意思,被人一笑一下子红了脸。 赵洛泱无心与众人说这些,本来她对查硕没任何心思,而且系统里的时玖每次遇到这种事,难免在她耳边碎碎念,于是她道:“我去看看白姆妈。”
赵洛泱往前走,查硕和几个汉子打作一团,几个人较劲儿,原地玩起了角抵。 时玖透过赵洛泱往外看,听到身后传来查硕的声音,赵洛泱没有回头望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白婆子在白氏屋里,赵洛泱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吃杨老太让人送来的馓子。白氏许久没吃到热乎的馓子了,平白想起不少的往事,眼睛比往常要亮一些。 看到赵洛泱,白氏这才擦擦手,招呼赵洛泱过去坐。 赵洛泱喝了热茶,与白氏和白婆子说了两句家常,然后提及外面的事:“最近不太平,寨子里也得注意着。”
白氏收敛了笑容:“你们打听出来消息了?”
赵洛泱点头:“就是几个村子的里正在暗中传消息,说陆续还有不少流民进洮州城,城里的米粮不够吃,他们将手里的粮食赊给流民,私底下写了文书,最初一百三十文一斗米。”
白婆子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最初……” 赵洛泱点头:“这两日又涨到了一百六十文,看样子不等到年节,就要到二百文了。”
白氏脸上一闪怒容:“真是一群畜生,在这样的时候哄抬米价与杀人有何分别?”
七十文一斗的米,买到二百文,这是涨了多少?本来能活三个人,现在却只能活一个,不是害命又是什么? 赵洛泱接着道:“今天他们还找到了,买我们皮袄的薛记,应该是想要在薛记掌柜那里抹黑我们。”
白氏忙道:“那……你可向薛记掌柜解释了?”
赵洛泱摇头:“没有,薛记掌柜与我们来往也有一阵子了,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们,也是个糊涂的,日后这买卖不做也罢,而且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也不想急着去揭穿他们。”
“其实村子里有不少迁民,想要为我们说话,现在都忍着没有动。我们怀疑那些人想要借着流民入城生乱。”
白氏和白婆子都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赵洛泱的用意:“你们找了衙署的人?是想要借着这桩事,将那些人引出来?”
赵洛泱应声。 白婆子看着赵洛泱:“是赵景云让你们做的?”
“不是,”赵洛泱没有任何迟疑,“是我们自己想的,与其被人这样暗中盯着,倒不如将人抓出来。”
白氏点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这样想没有错。”
赵洛泱道:“赵大人得到消息,两日后,京中有上官来洮州,那些人一定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到时候城里必然会乱,我今天也是来送个消息,那几日大家小心着些。”
赵洛泱说完又坐了一会儿,等到白玉薇来寻她的时候,就走出了屋子。 白氏看向白婆子:“你怎么想?”
其实寨子很容易躲开,只要将寨门一关就是了,这些年他们也是如此做的。 可这次……白婆子有些犹豫,她竟然想要去看看,她不知道赵景云到底怎么带着迁民一起对付那些人。 …… 往洮州的路上。 几匹马一路奔袭,到了驿站才停下歇息。 谢御史辛苦了,户部员外郎曹本将御史谢忱扶下马,他是如何也没想到朝廷会安排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御史与他一同出这趟差事。 这么远的路程,可将老御史折腾坏了,曹本也明白,这是太傅和太后博弈的结果,孙集出事,有密报和证据指向孙集背后之人是冯家,朝堂上吵来吵去,所以这趟差事不能有冯家一党的官员前来。 冯家哪里会善罢甘休,想方设法在这里做文章,他是太傅指定之人,谢忱乃中立党,名声在外,先皇在世时,也常常问谢御史的意思,算是清流之中,为首的几个官员之一,既然要不偏不倚,让谢御史跟随最好,如此谢老御史便出现在这趟差事的公文上。 “我让人准备饭食,吃过之后您就早些歇下,”曹本道,“后天我们就能到洮州了。”
谢忱点点头,先回到屋子里梳洗,温水擦了脸,谢老御史走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洮州他曾来过,那还是姜知州在世的时候。 他与姜玮也算是惺惺相惜,又都受先皇知遇之恩,都曾想一展抱负,可惜后来……人心变了。 他知道冯家的用意,可他却是故意让冯家举荐他的,他年纪不小了,这次来洮州兴许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 他也该盘桓在心头多年的那桩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