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泱先瞧见了马车里那人伸出的一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 风将车帘又吹开了些,车厢中的人也展露出些许面容。 虽然脸颊大半仍旧被遮挡,但是能瞧见他英气的眉眼。 男子清澈的眼眸,略微有些让人看不透的深沉,似是被这样一盯,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就全都被瞧了个明白。 四目相对的瞬间,赵洛泱脑海中犹如梵钟响起,清脆而悠长,震得她心慌跳了两下,脑海中的系统也跟着起了水纹般的波澜,整个人脑海中短暂的瞬间空白。 恍惚中,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哪里有些熟悉。 等她再回过神时,却不明白这异样从何而来。 方才是系统的影响?系统怎么了? 她再去瞧那男子时,他那双眼眸中,似是闪过一丝的笑意。 “停下……”那声音倒是抑扬顿挫,唱腔圆熟,显得格外好听。 这声音,赵洛泱竟也觉得在哪里听过,又或者她认识的人中,谁的声音与之相似。 随行的青衣随从立即前去听话。 “问问。”男子吩咐了一声。
赵洛泱就瞧见那随从向他们走来。 随从倒是十分有礼数:“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车上为何拉的都是烧毁之物?我主家的庄子也在前面,我们初来乍到,对周围不熟悉,若是方便,还盼相告。”赵学礼也不隐瞒:“前面的黄家庄子失火,我们前去帮忙收拾庄子。”
随从点了点头:“你们可是附近的农户?”
赵学礼应声:“就在离着不远的村中,冬日没事做,就四处寻些活计。”
随从再次躬身:“劳烦了。”
马车的车帘依旧掀开着,赵洛泱没再向车中张望,车中的人也再没有别的动静,赵洛泱收回探究之心。 盯着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总归不妥当。不过听那随从的意思,他们去的莫不是黄家对面的庄子? 唉,可惜了,马车里如果是女眷,她能凑过去说几句话,大家熟悉熟悉,日后也好走动。 男子……显然不合适,尤其是这么年轻的男子,这一刻她多希望对面是个老翁也好。 赵洛泱抄起手,静静地思量着,等到那随从与她爹说完话,大伙儿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她却始终琢磨,那马车上的人是谁?能坐马车,身边有五个随从跟随,可见是富贵人家的。 她应该没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至于系统异样,要么是巧合,要么系统升级之后,要做的任务与他有关。真的是这样的话,可以慢慢布置,不急于一时。 赵洛泱等人渐行渐远。 直到瞧不见了,萧煜才将车帘放下。 赵洛泱。 他才离开几日,他们就弄出了大动静,这样浩浩荡荡的将驴车都牵出来,不知道拉了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没用的物什,她从来不白费力气。 他本没想与她说话,现实中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这样就很好,反正她认不出他。 可就在错身的那一瞬间,瞧见了她脏污的脸,等到回过神时,已经掀开了帘子。 另只手更是拿起了一块巾帕。 再晚一些,或许他的帕子就递了过去。 做她的系统久了,居然养就这样的习惯。 她显然没有任何影响,与他想的差不多,见到他是疏离的模样,完全没想起他是谁。 不是口口声声要找小哑巴,想要看他面容如何? 看清楚他是个男子之后,更是转开目光,没有再多瞧一眼,别过头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中像是有些失望。 失望看到了他的脸? 萧煜皱起眉头,他还没觉得她丑,瘦骨伶仃,脸颊冻得发红,不如刚刚长出的豆芽菜。 她这么高兴地拉东西回去,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庄子上活计也有不少。 在系统中,他处处被她钳制,如今不说彻底反过来,也差不多,他是不是得好好用用这机会? 重新翻身上马的怀光,往赵家女郎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是他看错了?赵家女郎似是不认识他家王爷,他刚才一共偷偷瞄了赵家女郎三次,第一次,赵家女郎正与王爷对视,但后面两次,赵家女郎都在看驴车上的东西。 他们驴车上都是黑乎乎的物什,竟然比王爷还好看? 这下有些糟糕了,他们还以为是两情相悦,弄不好是王爷单相思。 王爷今天早晨穿了一身窄袖晴山长袍,加上大病未愈的单薄,雍容又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穿着这身衣服只为了坐马车,怀光是不信的。 于是他特意安排与赵家女郎的驴车撞见。 他们一直往前走,他心里焦急的要命,王爷再没动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总不能去卸自家或是赵家驴车的轮子。 一会儿功夫,他们到了新购置的庄子上。 怀光撩开帘子去请萧煜。 萧煜往前迈了两步,立即皱起眉头:“这么大的庄子,似是乱糟糟的。”
乱吗?迎出来的庄头,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突突。 新主家这是不想用他了吧?到处找茬?要不然还没进庄子呢,咋就说乱? 怀光忙道:“您先住下,我去寻人来修一修。”
庄头打了个哆嗦,是修一修庄子,还是遣散他们? 萧煜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脑海中却始终是赵洛泱那失望的神情,真想将她抓过来问一问,她在想些什么? …… 赵洛泱却没想那么多,一路回到村中,大家张罗着卸车,她去赵学义那里看看,都捡出多少砖块。 赵学义看着面前的墙,有了砖块之后,比昨天垒的快多了。虽然不好看,但谁管这个。 “四叔。”
听到赵洛泱的声音,赵学义立即回过头:“洛泱,你们带回的砖块好用的很,你看看,等干了之后,这墙面还是挺结实,今年冬天肯定没问题。”
“还捡出许多木头,够宋太爷试炭窑的了。”
赵洛泱欣喜:“先生做炭窑了?”
赵学义点头:“看到你们带回了东西,你奶就答应做了。”
说完赵学义不禁憨笑:“不过,如果烧不出东西来,宋太爷肯定要被你奶埋怨。”
赵洛泱急着去看炭窑,先生肯定有些把握,要不然不会轻易动手。 赵学义道:“往西走不远,就那儿,还没搭好呢。”
赵洛泱没走几步,看到谢寡妇提着水迎过来。 “洛姐儿,”谢寡妇笑道,“你们带回的那些东西里,有没烧完的布料,我们都挑出来洗干净,看看能不能做些东西。”
木头、砖块、碎瓷片还有布料,都混在泥灰里,很难挑出来,不过眼下布匹多贵呢,能挑出多少就挑多少,再不济纳鞋底能用得上。 赵洛泱点点头。 谢寡妇道:“明日还要去?”
赵洛泱道:“今天只带回一小半。”
谢寡妇笑容更深了些,那可是好了,这么多东西,而且不要银钱,东村那些人都来打探他们带回啥了,听说是烧焦的物什,那神情,显然很是看不起。 他们懂啥,家底就是这样一点点攒下来的。 走了两步,赵洛泱忽然打了个喷嚏。 谢寡妇不禁道:“这是不知道谁念叨你呢。”
赵洛泱脑海中奇怪地浮现出马车上那男子的面容。 真是怪了,为何这时候想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