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想到,她在遭受那件事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无助。她努力了、她挣扎了,可是她最终没有逃脱过……被玷污……是她的错吗?连老夫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一时间,连日来,因为要面对尹夜远,所以被她刻意压下的酸楚涌上,烫得她眼眶发热。面对着尹老夫人的直接指责,那种委屈和无法诉说的难受,一股脑地冒了出来。“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配不配的问题!你是想让小远娶了你这样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孩,然后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点吗?”
老夫人猛然一喝,目光犀利地看向苏心巧。乍一触见女孩蹙着眉头,明明鼻头和眼眶都泛红了,却还努力忍着不哭出来的倔强模样时,心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也是女人,当然知道那样的可怕遭遇,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在事后,没有听说这个女孩寻死觅活的,刚才还能那么镇静地应对众人,已经是少有的坚强了。可是……谁让和那个孩子现在在一起的,是她自己的孙子。在这件事面前,之前她所在意的身份、家世,甚至都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再纵容这个孩子和小远在一起,哪一天,这件事东窗事发。她可以想见,也许所有的人碍于尹家的面子,碍于小远的威慑,不敢当面嘲笑她尹家,居然连被人强过的女人也要。但私底下戳脊梁骨的事,那这件事出来嘲笑尹家、嘲笑小远是绝对不少的。她这个做奶奶的,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孙子遭受这样的嘲笑?!所以……只能委屈这个女孩子了。谁让这个女孩子……运气不好,爱上了小远,又遭遇了这种事情……叹了口气,尹老夫人换了劝说的语气:“孩子,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是你现在……只会给小远带来麻烦,只会给尹家蒙羞,现在离开他,这对你和他,都好。”
闻言,苏心巧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震了震。带来麻烦……给尹家蒙羞……尹老夫人说的,她都明白。尹家这么大的家族,当然是出不得这样的“丑闻”的。是她想得太好,她以为只要自己照着尹夜远想要的装下去,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真的不会对她、不会对尹夜远造成影响……但现在尹老夫人提醒了她,也打碎了她所拥有的微小的希冀。既然尹老夫人能够查到,那别人……也很有可能可以……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对尹夜远、对他的家族的影响,都是极为不利的。如果一旦爆出“尹家少奶奶曾被妹夫强暴”这样的新闻,也绝对是轰动性的。倒时候,无论是在商业上、还是他本身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尹奶奶不能冒这个险,她知道。何况……现在,贾桐他们还没有找到,她甚至不知道贾桐的手里,是不是还有当时的录像……这么想着,她只觉得,她的血液,仿若一寸寸冻结起来。明明是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可她却只感受到寒冷。刺骨的寒冷。见苏心巧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尹老夫人知道自己说的话,戳中了她的内心。这孩子本来就伶俐聪慧,那些道理,即使不用自己说,她本来也该懂的。“孩子,离开小远吧。”
尹老夫人的语气,终于温和下来:“你离开他,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要钱还是要什么,你可以尽管提出来……”就凭尹家的财势,她提出什么要求,尹家满足不了。而苏心巧只是静默了一瞬,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跟她说话,可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她想出声拒绝,可是嗓子眼堵得厉害,她根本说不出话。见她居然还是拒绝自己的要求,尹老夫人瞬间就震怒了。她嚯的一下起身,眉头紧皱起,怒视着那个无论自己好说歹说,都不肯松口的女孩,语气激动地道:“你是不是非得把尹家、把小远给拖累死?!啊!”
她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后辈,按往日,通常她说话的语气稍稍重一点,那些后生小辈们,立刻就知趣了,哪有这样让她放下身段,一再劝说的时候?!这个苏心巧!苏心巧低着头,没有说话。视野中的地毯和自己的鞋子,模模糊糊。眼睛忍不住一眨,一滴还蕴着体温的液体从眼眶里滴落道地毯上,很快晕成一小滩不规则的湿痕。见她不言不语,老夫人心口更是一团火气直往上蹿。“你想进尹家的门?”
老夫人的话里,带着怒气:“好,那先尝尝尹家的家规吧!给我拿跪板来!”
尹家的跪板是实木所作,上面有无数雕刻精细的密密麻麻的突起,高矮和尖锐程度各不相同,人一旦跪上去,这些东西会紧紧刺着人的膝盖骨。锥心的疼。她不就不信了,这个女孩能忍多久!有佣人应了一声,便要开门出去拿跪板。但门率先,从外面打开了。站在门外的高大男人,浑身散发的寒意,顿时吓得走到门口的佣人倒退几步,给他让开。男人眉头皱的极紧,漆黑的眸子,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苏心巧,便迈着长腿,几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护在身后。“你找她什么!”
他的声音也满是冷冽,黑眸极其冰冷地看自己的奶奶。不过是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居然就把苏心巧弄到这里来了!要不是他及时找过来了,还不知道她要对苏心巧做什么!被自己孙子这样戒备和冰冷的态度面对,老太太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怎么,在奶奶自己的家里,要找个人过来,都不行吗?”
“找个人过来?”
尹夜远冷笑一声:“说得这么轻巧,又为什么要避着我?”
不待老太太回答他,他脸上的冷笑就蓦地收敛起来,沉下脸,之拉着苏心巧道:“走了!”
他再不看一眼老太太生气的脸,径自把苏心巧带走了。出了主屋,上了来时的房车,司机见气氛不对,一句话不敢问地直接启动了车子,往庄园开回去。车厢里,气压极低。尹夜远按捺着自己脾气,压着嗓子问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按他奶奶的性子,背着他把苏心巧带走,肯定不可能有什么好话。说不定句句话都是戳人心窝子的话!一想到她刚才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他就忍不住一股子怒气直冲上来。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她,去什么宴会!一个破宴会,有什么好去的!现在好了,还弄得她受了一肚子委屈。“苏心巧!你说话!”
他捧过她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语气里有些压抑不住的迫切和担忧:“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上次一样的——”“你撒谎!”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尾,他心脏像是被人揪起一样的痛,“只是跟上次一样的话,你有什么好哭的!”
语气越发的凶悍,可替她擦眼泪的手,却越发的温柔。这个笨蛋女人,都被他奶奶的话气哭了,还要替他奶奶隐瞒什么!“我……”苏心巧抓住他给自己拭泪的手,杏目犹豫地看向她,再三的踌躇之下,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尹夜远,奶奶她……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知道——”他烦躁的话语瞬间消失,甚至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的动作,都滞了滞。知道了……除了那件他想要隐瞒的事……还能是什么?而她刚才的语气,分明就是早已经知道了……沉默了一秒,他黑眸紧盯着她,出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是昨天?前天?还是……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小声道:“……住院的时候。”
果然……尹夜远闭了闭眼,过了一瞬,才缓慢睁开。他放轻了语气地问道:“那……一直到今天之前,你都是在装作不知道,是吗?”
苏心巧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不希望她知道,那她就如他所愿。“嘭!”
地一声乍响。他一拳砸在车窗上,坚实的防弹级别玻璃,瞬间,他的指关节处,有血漫了出来。苏心巧一惊,赶紧把他的手抓了过来,从手包里拿出帕子,给他暂时包住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对不起……”她被他猛然抱在怀里,搂得极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的力道。“没有及时找到了你……”尹夜远的声音很沉很沉,像是闷进很深很深的海水里,发出的声音:“你是不是很怨我……”她会怨他吧?为什么没有及时找她?为什么没有把她提前救出来?为什么会让她遭受到那种事……他搂着她的结实臂膀,都在发颤。如果不是当时他全副心神都在应付他奶奶,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她被人绑走了,那她根本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