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开采出来的六万两白银运回金陵,朱元璋大喜。同时,各国使臣已经与大明议定开海事宜,各自返回。高丽使者团被锦衣卫逮捕,对此,大明朝廷列出了他们勾通北元,企图发动恐怖行动的切实证据。这让各国使者虽然有所议论,但并未引起骚动。陆渊将发现北元密探的功劳都推到了徐妙锦身上,虽然老朱给出了丰厚的赏赐,但却是没有徐妙锦最想要的东西。“陆先生,如今开海贸易已经初见成效,这次各国使团更是兑换了五十万大明宝钞带回国,大明宝钞通行四海的计划也十分顺利啊!”
朱标的表情十分欣喜。陆渊微微颔首:“现在西南的明田制已经全面推行,而福建推行新政也颇为顺利。”
“只要这两地新政顺利,那想要扩大规模将会遇到的阻力也会小的多!”
“茹尚书已经预计,今年的岁入将会比去年多五成!”
朱标道。“殿下,我认为如今大明的赋税制度有很大的问题。”
陆渊突然说道。“啊?不是已经进行了摊丁入亩改革了么,还有什么问题?”
朱标惊讶道。“大明的主要赋就是官民田的租赋,分正赋和附加。南方高而北方低。”
陆渊说道。“这有什么问题?江南乃是鱼米之乡,理当征纳更多的赋税,而北方历经战事,民生凋敝,生产落后,是以赋税更低。”
朱标说道。所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西又居江南之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之十九也。后世一些人认为,老朱将这么重的赋税加在江南百姓身上,就是因为他们之前支持张士诚与自己对抗。这实在是无稽之谈,若是按照如此说,除了朱元璋的吴地之外,其他地区都被其他军阀统治,那也要加重税以作惩罚了。实际上,唐宋以降,华夏的经济中心逐步向东南方向转移,到了明清时期,江南地区已隐然成为了农耕经济中心。江南熟,天下足,甚至可以说苏湖熟,天下足。苏州府的良田高者产稻米三石,低者一石五。而西南云贵地区的田能产粮一石的就已经是良田了。加上江南地区的稻米能够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以及两地适合耕种的土地的数量,这差距就更大了!苏州一府的税额相当于整个湖广省,是福建省的两倍!但即便如此,苏州府的百姓依然比这两地的百姓有钱。这就相当于赚得多,纳税就多。但这是指明朝初期,明朝后期,那些士绅勾结官方疯狂逃税,所有的税赋徭役全部被加到了百姓头上,以至于江南百姓苦不堪言。后面的武宗南巡,嘉靖平倭,万历矿税,力役愈来愈重,以致征伐之功无虚日,土木之工无已时。但陆渊相信,如果新政能够顺利推行全国,这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太子,现在的赋税制度可是两税制,分夏秋两季缴纳。夏不过八月,秋不过次年二月,基本上是夏征麦,秋征米。”
陆渊说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朱标道。“殿下,如今百姓以稻米等物交纳赋税,实在不妥啊。”
陆渊说道。“殿下可听说淋尖踢斛?”
“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官府是用斛来装的,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就在百姓为交完公粮松一口气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官吏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对准斛猛踹一脚!此时超出斛壁的部分谷粒会倒在地上。”
“那些百姓自然急啊,那都是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但他们却是无法去捡,官吏们会声色俱厉地威胁,说这些是损耗。”
“这就是淋尖踢斛,踢出的部分就是所谓粮食运输中的损耗,这部分就成为官吏的合法收入。那么老百姓呢,只能回家再送粮食来。”
“这一招最关键的就是踹斛这个动作。”
“要知道,这一踹是很有讲究的。”
“甚至官吏们为了这一踹苦练了很久,开始是先在自己家附近找颗树,从踹树开始,以树干不动,落叶纷纷为最高境界。”
“当然也有某些人选择踹门练习,一定要做到一脚踹开,如超过两脚为不合格,继续修炼。”
“这脚力如何,甚至成为了一些地方小吏选拔的标准之一。”
“除此之外,那些贪官能动用的手脚就多了,什么大斗进小斗出,大秤进小秤出,都是最基本的,还有粮仓失火、粮食成色不足等。”
朱标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这些贪官真是该杀!”
“殿下,该明白贪官污吏是杀不尽,除不绝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制度上尽量减少这些事情的发生!”
陆渊说道。“陆先生可是有了妙计!”
朱标喜道。“自然,要解决这些问题十分简单,只需要把各州县的田赋及其他商税、关税全部征收银两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陆渊说道。陆渊之前虽然就提出了摊丁入亩的政策,但之前大明宝钞才发行,加上民间货币不足,征收的税赋依然是以实物结算。而这样一来,不但那些官吏可能趁机中饱私囊。另外,朝廷也增加了运输的成本。而那些稻米、棉花等物在运输途中还可能受潮发霉等损耗,加上各种杂物的保存,耗损实际很大。这对于朝廷很不利。而现在掌控了白银的产出,想要进行征收银两就不是问题了。朱标大喜站起:“我这就写奏折呈给父皇!”
“太子且稍等!”
陆渊连忙道。“先生还有何事?”
“自古以来百姓最苦,粮食、赋税、徭役,这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
陆渊说道。朱标明白,陆渊后面还有话,又是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