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杨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大楼的倒塌,瞬间抽空。杨天豪也是双眸无神,目光涣散,最终叹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从此以后,我就跟贱民无异!”
杨康捏紧双拳,捶地大哭。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萧牧天轻斜了他一眼,眼中的厌恶,溢于言表。从一开始,杨康就自诩不凡,张口闭口,呵斥他人为“贱民”,视人命如草芥;现如今,萧牧天毁了他的骄傲,他依然自命不凡,不愿接受事实。“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希望能平平淡淡。活着,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然而,刀剑无眼也无心,在战场上,流血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大多数与你一般年龄,甚至比你还年轻,却永远地留在了边疆战场,异国他乡!”
一将功成万骨枯。萧牧天如今的赫赫战功、不朽传奇,是靠无数白骨堆积起来的!这辈子,他见过太多青涩、稚嫩的面孔,即便被炮火熏染得焦黑,也依然笑得灿烂。他们,才是萧牧天此生,誓死要守护的人!杨康这样的人,不配!“既然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那送他上路吧,求仁得仁。”
淡漠地丢下一句话,萧牧天翻身坐进商务车内。关岳轻轻颔首,缓步靠近杨天豪父子。“能否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自知大限将至,杨天豪出乎寻常地冷静和从容。他只希望,他能死得明白。关岳不语,贺长生同样不语。见二人如此,杨天豪苦涩一笑,“看来,我连知晓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离开天豪大酒店,萧牧天驱车回家。尚未到富港村,天豪大酒店被推平的消息,就已经渐渐传播开来。作为金城著名的高档酒店,天豪大酒店的关系网可谓是四通八达,背后屹立了不少大人物。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座销金窟,今日竟然被人强拆了!消息传开,不少人都不信。但凡是上流社会的人,谁不知道楚家每年,都从天豪大酒店获得海量的分红,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是地方人员,想要动天豪大酒店,也要知会楚家一声。先来后到的礼数,到了上流社会,非常重要。如果你提前给楚家一个消息,无论楚家人同不同意,也算是先礼后兵了。然而,真正的程序是,对方直接强拆了天豪大酒店,之后也压根没有通知楚家的意思!先斩后奏,只有“斩”,没有“奏”!楚家人,还是从新闻上看到,才知晓天豪大酒店被拆了。这就等于,完全没将楚家放在眼里;亦或者,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因素。新闻传开之后,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果不其然。楚家人很快就放出消息:此事,必然会追查到底!……萧牧天本人,并未意识到他拆了天豪大酒店,是变相地打了楚家的脸,更未意识到,会引出楚家介入此事。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也不需要考虑后果。巷道内,林政、柳兰,正站在门口望眼欲穿。见到萧牧天平安归来,皆是喜出望外。从林尘口中,二老了解到杨康的背景,知道他们家有钱有势,不好惹。“牧之,你没有受伤吧,他们没为难你吧?”
柳兰担心儿子,里三圈外三圈检查了一遍。萧牧天笑笑,示意二人放心。适逢林芊出门,过去近一个小时,她右脸角处的五指印,才渐渐淡化。见到萧牧天回来,她有些意外,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林政瞧出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芊芊,见到你二哥,还不好意思?”
沉默良久,林芊垂下头来。“上班要迟到了。”
再然后,径直自萧牧天身旁路过。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端起的架子。林芊走了,林政夫妇皆是叹气。萧牧天倒并未在意,“林尘大哥呢?”
林政面色一滞,随后满脸恨铁不成钢,“在他房间蹲着呢,没用的东西,我怎么就生出这么懦弱的儿子!”
“好了好了,老林,你少说两句吧。”
柳兰怕被房间里的林尘听见,连忙劝阻。林尘为人老实,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会伤心也是正常。“我去看看。”
萧牧天开口。柳兰求之不得,对于萧牧天,她是无条件地信任。仿佛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萧牧天出面,都会迎刃而解一样。推开房门,就见到林尘两臂环抱双膝,蜷缩在房角的犄角旮旯处,泪水淹没了瞳孔,不断地抽泣。萧牧天深吸一口气,关上房门。再然后,一把将林尘从地上拉起来,“你这模样算什么?”
“你这眼神算什么?”
“你这眼泪又算什么!”
“你这眼泪,能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吗?”
他的语气里,满是痛惜与愤怒。他萧牧天,权倾朝野,站在众生之巅,享尽无限风流!但是,自己的亲人,却懦弱到这种程度,任人欺凌,忍气吞声!“牧之,我,我给你丢人了……”听得萧牧天一席话,林尘满脸愧疚,喉咙哽咽。“砰”地一声。他双膝一软,对着萧牧天跪了下来,嚎啕大哭,响彻整间房屋。十二年前,自己被高年级欺负,是萧牧天抄起板凳,打断了那些混蛋的腿,也因此丢了学业。十年前,自己被征兵入伍,在家呼天抢地,也是萧牧天顶替自己,奔赴战场。戎马十年,他代替自己,不知闯过多少次龙潭虎穴,经历过多少次生死难关。如今,他卸甲归来,自己还要藏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他保护。自己,亏欠这个义弟太多太多了!这一跪,他承受得起!萧牧天闭上双眼,心情沉重,“你是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的双膝,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无人能让你下跪!”
“我,我明白了。”
林尘慌不迭地爬起来。“我出去等你,希望你出来的时候,能像个男人。”
帮林尘整理好衣领,萧牧天推门而出,给他独自消化的时间。乡村里的风,比城市里要清新一些,带着青草味。点燃一根烟,萧牧天站在门外,默默地吮吸着。风抽一半,他抽一半。“人生,本就是场苦行;活着,本就需要勇气。”
希望,自己的一番话,能让自己这位义兄,有所成长吧。烟燃烧到末端之时,“嘎吱”一声,门开了。林尘眼眶泛红,但眼神却难得地坚定。“牧之,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