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点头, “我虽落入你们手中,被你们百般折磨,不过牟指挥使为人,老道还是信的!”
当下对牟彪道, “你把那胎儿的布包放在庭院当中……” 牟彪依言去挑了那布包放在庭院之中,黑袍人在桌上取了油灯,左手持灯,右手在那摇曳的火苗之上,二指一并,便将那火苗夹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提,火苗便到了他的二指之上,左手扔了油灯,那黑袍人走到布包上方,口中念念有辞,念完突然手一弹,那火苗便窜到了布包之上, “轰……” 布包立时便燃了起来,一股黑烟直直冲上半空,突然在半空之中一个转折,一股风吹过,黑烟立时消失不见了,黑袍人咳嗽两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嘶声道, “好了,三日之内,这府中必有人皮肤溃烂,口角生疮……” 四莲与汪妈妈远远站着见得这一幕,是又惊又奇又惧,汪妈妈小声道, “少夫人,老奴自诩也是见识过的人,却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害人手段!”
四莲却是满心的厌恶与愤怒, “你瞧瞧这四样东西,当真是歹毒可怕之极,这样的东西与术法便不应当存于在这世上!”
那施术之人如此狠毒,但凡让啸林找着了人,断断不能轻饶! 即是东西都取出来了,牟彪也不想四莲再呆在这院子里,只为不打草惊蛇,却是让她悄悄去了邵姨娘那处,邵姨娘半夜让人叫醒,牟彪也不敢同她细说,只是含糊说了个大概,邵姨娘听了气得直捶胸口, “老爷,这府里怎得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抓着那歹人,你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牟斌负手点头, “此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必会给老八媳妇一个交待的!”
当天晚上四莲睡在了邵姨娘院子里,第二日一早,府中一切如常,只刘氏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昨晚牟斌去了她的房中,将事儿一一讲来,刘氏听了也是脸色剧变,她想得比邵姨娘深,拉着牟斌道, “老爷,究竟是甚么人,怎么就混入我们府中早早布置了,老八那院子里有,我们……还有孩子们的院子里会不会有?”
一想到一家人的性命被人尽数捏在手里,想几时发动便几时发动,受了祸害还连根由都找不出来,刘氏就只觉得后脊背一阵阵的冒凉气, “这可怎么办!”
牟斌安抚她道, “放心,之后我会让人仔细看过宅子里的每一处地方,会将那些害人的东西一一找出的……” 刘氏闻言很是自责, “亏得妾身还自以为治府严谨,没想到眼皮子下头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妾身无能!”
牟斌应道, “你不用自责,此事怪不得你,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一时没有往那处想去!”
那些巫蛊之术的布置,也未必就如黑袍人所说立竿见影,只一想起那些东西是用甚么阴毒的手段制出来的,便让人不寒而栗,心中发毛! 之后的三日,牟府仍是外松内紧,暗卫们各自盯了府中诸人,牟府上下一切如常,除了刘氏还是称病,冯姨娘仍是不见起色,而大小姐牟玉如也一直病怏怏的,哭声比那小猫儿大不了多少,虽说她身子不好,可怎得也是大爷牟温的长女,尤氏做为嫡母,为显贤良必也要亲自照顾的,只这孩子实在太弱了,见了风便咳嗽,出生不过几日便已经开始吃药了,虽说有下人伺候着,也是让尤氏有些焦头烂额,一时也顾不得府里的事儿。 而牟彪照常去了北镇抚司衙门,只对外头说是离不了四莲伺候,却是将她带去了帽儿胡同,府里众人不知就里,都笑话老八离不了媳妇,倒是让几个做嫂嫂们很是羡慕。 刘氏生着病,几位姨娘都要在面前侍疾的,连着三日姨娘们都在跟前,只到了第四日七姨娘潘氏却是称了病,刘氏闻听便叹气, “莫不是我过了病气给她……” 便吩咐身边的婆子过去瞧瞧,婆子回来报道, “七姨娘说了,只是受了些寒气,不碍事的!”
刘氏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当天晚上,七姨娘潘氏所在的流苏院,天将擦黑时守门的婆子听得有人扣门,打开一看,却见得老爷披了一件大氅立在门外,身边是两名小厮, “老爷!”
婆子又惊又诧,忙侧身让了他进去。 姨娘潘氏生的娇美如花,年纪也是牟府姨娘里最小的,按说当最得宠,可她入府这么几年来,牟斌只是按着每月里的规矩,轮到她这里时才过来住一晚,其余时候并不过来,这样貌美如花的人,在牟府之中便如透明一般,无人问津,默默蹉跎着岁月。 暗地里也是不少人为她欷歔,只她自己倒是甘之如饴并无怨言,那守门的婆子见牟斌过来自是十分吃惊,不过转念一想是潘氏得了病,老爷过来瞧瞧也是情理当中的。 牟斌大踏步进了正堂,却见得正堂里只头顶的一盏宫灯高挂,静悄悄并无人声, “潘氏……” 牟斌唤了一声,里头有人声柔柔传来, “老爷,请进来说话吧!”
牟斌略一犹豫,脱下了大氅扔给了身后的小厮,撩了帘子进去,便见得七姨娘独自一人,蜷缩在窗边的榻上,面前一盏油灯,照得她如玉的面庞忽明忽暗, “老爷,你来了……” 牟斌点头,立在那处没有动, “听说你受了寒,特意过来瞧瞧你……” 潘氏一笑,转过脸来,对牟斌道, “老爷怕不是因着我受寒过来瞧瞧的吧?”
牟斌闻言瞳孔一缩,旋即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不单单是因着这个……” 潘氏噗嗤一笑, “老爷的性子向来光明磊落,这么些年倒是没变……” 便如当初她进府一般,头一晚伺候时牟斌便说明自己不好女色,且这府中最爱宠的是五姨娘,自己若是要走即刻可以出府,要留……便按着规矩给她体面,而自己却是选了留下来! 七姨娘抬起左手,右手扯开袖子,露出手臂上溃烂的皮肤, “老爷可是要瞧这个?”
牟斌见状长叹了一口气,过来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原本白玉无暇的手臂如今已经是糜烂一片,还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味儿,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我虽不宠你,却也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潘氏一笑,目光幽怨哀伤, “老爷确是对奴婢不薄,只奴婢入牟府时便心思不纯,所作所为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 “何人指使你?”
潘氏目光放在油灯之上, “老爷细想想,便明白了……” 牟斌目光幽深,看了看窗外皇城的方向, “是那位么?”
潘氏点头, “老爷这些年来,一直防着老六,因着她是宫里赏下来的,而奴婢是夫人从外头买回来的,您只当奴婢是从扬州过来的,却不知奴婢小时也是在京城长大的……” 牟斌闻言一声苦笑, “当真是防不胜防!”
潘氏道, “不是老爷不防我,是不防夫人,且奴婢入了府之后一直都老老实实,本本份份,便是奴婢都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么平淡过去,却是没想到……” 她叹了一口气,明眸在灯光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奴婢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弟弟,如今他也已经长大成人,快要娶妻了……” 说到这处流下泪来, “奴婢不能让潘家绝了后……” 牟斌自己就是做这行的,自然知晓这些棋子是如何的身不由己,当下便问, “这一回他们是怎么给你递的信?”
潘氏道, “奴婢每月要出府一次,说是烧香就是去见他们,这么多年先帝在位时,一直都没有消息,奴婢还当自己成了弃子儿,没想到新皇一登基,便有人送了信给奴婢……” 牟斌眉头一皱, “那些东西是早就埋下的……” 潘氏点头, “那些东西是他们利用八少爷成亲修院子时便埋下的,不过发动却是由奴婢来发动的……” 说罢一声苦笑,看了看手上的皮肤,纤细的手指头轻轻抚上去,便疼得她一抽, “奴婢发动的……便由奴婢来承受这反噬之苦!”
如花似玉的小妾受了这样的苦楚,牟斌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垂下眼皮喃喃道, “新皇登基?”
潘氏见他看都不看自己的伤处一眼,眸色便是一暗,苦涩道, “是,新皇登基……我小时在京城便是由宫里人调教的……”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潘氏是受宫里人指使的,如今皇宫大内中的暗藏势力已经由朱厚照接手了,所以……是朱厚照动的手? 牟斌浓眉皱起, “为何是老八媳妇?”
新皇要杀人灭口,不是应该对我么?再退一步,那也应当是对老八,为何会是老八媳妇? 潘氏不知新皇登基那晚发生了甚么,自然不知其中缘由,也皱眉道, “奴婢也不知,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并不能过问缘由的!”
牟斌想了想又问, “那冯氏可也是你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