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彪眯了眼,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思虑的半天,却是回身坐回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将纸装入信封之后,便叫了牟龙进来, “把这信送到扬州去!”
“是!”
于是当他们的船到了苏州停靠进了码头之后,牟彪便将四莲和孩子们支下了船, “苏杭乃是天堂所在,到了这里夫人若是不下去瞧瞧,那岂不是枉来了一趟?”
这话不必说,四莲也是要下船的,当下带着孩子们高高兴兴下了船,去游苏州城了。 牟彪这厢却是先在舱里看了半晌公文,便出来在甲板上晒太阳,之后懒洋洋的睡到了午时,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啧了啧嘴对牟龙道, “在船上这么些日子,一直都没空吃酒,你去把船东叫来!”
不多时船东被叫了来,牟彪躺在临窗的榻上问他, “这苏州城里有名的酒楼有哪些啊?我们打北边来,你们这处的口味也不知能不能吃的惯?”
那船东想了想道, “苏州城有名的酒楼不少,不过味儿都偏南边,做的小菜也是十分的精致,似爷和贵属这般无肉不欢的壮汉子们,吃起来难免觉得不赶口……” 他想了想道, “倒是有一家打北边来的荣丰酒楼,才开业不到一年,不过里头的酒菜却是做的北方口味儿,大块肉,重油重味儿,小的也曾去吃过两回,味儿很是不错……” 牟彪想了想点头,吩咐牟龙, “让船东叫个伙计领路,你和牟虎去叫上两桌酒菜……” 想了想又道, “即是到了这边,也不能不吃吃这里有名的菜肴,再去旁的酒楼叫了几样这里出名的菜,还有这南边的好酒弄上几坛来,我们都尝尝!”
这一帮汉子都是跟着他大块肉大碗酒吃惯了的,这自上了船便没有沾过酒,让这帮平日里酒肉不断的汉子们极是难熬,如今听说有酒吃那是个个奋勇,要帮着去叫酒菜。、 于是闹闹哄哄的跟了四个过去,快马去,快马又回,没有多久便将酒菜连带着小二都给快马带了回来,那荣丰酒楼的服务也是甚好,买了他两桌最好的酒菜,便附送了两名小二的过来伺候,牟彪见酒菜来了,又嫌那舱里憋屈,却是大手一挥, “摆在外头!”
于是一众汉子们七手八脚把桌椅往外头一搬,又帮着把菜从食盒里一一拿出来,碗筷摆上,不多时南北两地各种菜肴凑出来的三桌酒菜就摆好了,众人请了牟彪上座,牟彪大手一挥,请了船东过来做陪,其余人等不拘身份,不拘尊卑,统统坐下吃酒。 都是糙汉子,即是大人发了话,那就不用讲究,这就各自坐下,拍开封坛的黄泥,众人把碗端过来一一满上,一人一碗先干为敬,那岳十七也被人拉过来坐在席上,手中塞了一碗酒,先仰头痛快喝了,再说旁的。 今儿即是放开了吃喝,这一众北方汉子拼起酒来,自是有南人不能比的豪迈,大碗的酒先干三碗,然后轮着敬酒,除非是自家头昏脚软滑下桌去的,在这桌上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跑了的! 众人这是又行令又猜拳,有那耍赖输了不吃的,被人按着头灌,有那来了性子,要单挑一群,被众人群起而攻的,也有见机不好借口开溜被人逮回来的,也有那双手连摆只说不胜酒力,被人直接捏着鼻子灌的…… 这是好一番闹腾,正自闹的欢呢,却见得码头上远远来了一队人马,马蹄哒哒声传来,船上众人闹得欢实,无人在意,待得那队人马都到了近前,却是奔着他们这艘船来了,有人蹬蹬的踏上了搭在船帮上的踏板,这船上的人才止了吵闹,转头看过来。 上船的是个做大家里侍卫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身的青色劲装,腰上佩了刀,先前上来时还是一脸的倨傲,盛气凌人的样儿,只目光一扫,见得这一船的汉子,全是些劲装在身,腰佩短刀,个个目露精光,太阳穴高隆的练家子,立时就换了一副面孔,拱手作了一个团揖,出声问道, “敢问这处谁是主事之人,鄙人乃是岳府侍卫头领龚俊,请借一步说话!”
倒也算得有礼! 正在与船东说话吃酒的牟彪眯了眯眼,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转头冲牟龙使了一个眼色,牟龙会意上去拱手道, “不知这位龚头领有何指教?”
那龚俊在牟龙大步过来时,目光在席内搜寻一遍,却是瞧见了那席间吃的脸上通红的岳十七,目光先是一定,继而又失望的挪了开来,而那席上的岳十七,瞧向龚俊时是一脸的茫然,待得听此人说是岳府侍卫时,立时脸上就变了色,牟彪在这一桌看得仔细,不由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就听那龚俊对牟龙拱手道, “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牟龙拱手道, “小姓牟,乃是我们家爷面前的侍卫……” 龚俊点头, “原来是牟兄弟,龚某到此乃是因着前头不久鄙府上跑了逃奴,我们家主人悬赏一千两银子捉拿,有人报说是你们船上藏匿着此人,因而特来此打听打听!”
这龚俊也是久跑江湖的,上得船来见得这阵势,知晓这不说得又是那一方的强龙过境,却也不好得罪,为自家主人惹祸,于是说话极是客气,牟龙闻言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牟彪,见他微一点头,便转头应道, “即是捉拿逃奴,那也是应当的……” 想了想问道, “敢问贵府逃奴姓甚名谁,甚么样貌?”
龚俊应道, “乃是一名艺奴,生来便是侏儒,会杂耍技艺……叫岳十七……” 牟龙一挑眉头, “岳十七?”
他一回头看向了席间,却发现原本坐在那处的岳十七不见了, “咦……我们这里倒是确有一名叫岳十七的人,不过……怎得不见了?”
牟龙看了一眼牟彪,见他只是嘴角含着笑看着这边,想了想便挥手道, “你们几个,去找找岳十七……” 当下有四五个人起身,立时去各舱里寻找,不多时却是将岳十七给带回来了, “这小子说是尿急,跑后头尿尿了!”
牟龙一脸歉然的揽过岳十七的肩头来,小声道, “兄弟不是我们不帮你,只人家都寻到船上来了,我们也不好为了你得罪这地头蛇呀!”
说罢将人往龚俊面前一推, “可是此人?”
那龚俊上下打量了岳十七一番,摇头道, “不是他!”
他这话一出牟龙等一众人就是一愣,唯有牟彪仍是嘴角带着冷笑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岳十七,牟龙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把岳十七往前头推了推,又抬了岳十七的下巴给龚俊看, “你瞧仔细了,当真不是他?”
龚俊摇头, “不是!”
牟龙闻言神色古怪的瞧向了岳十七,又转头看了看似乎一脸早知如此的牟彪,眼珠子一转, “即是如此,那我们船便没有你要的人了!”
牟龙沉声对龚俊道,龚俊显是有些不信,心中暗道, “那报信的人说的极是肯定,说是人就在这船上……” 那报信之人绝对可信,是断断不会骗老爷的,所以人一定还在船上,他们这是想弄一个假的出来,糊弄他们么? 想到这处龚俊的脸沉了下来, “牟兄弟,我们的消息来源极是可靠,人一定在你们船上!”
牟龙听出他这话不对了,当下也沉了脸,语气生硬道, “你所说的那岳十七,如果不是他,我们船上便再没有旁的人了!”
龚俊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人却是按捺不住了,叫嚷起来, “头儿同他们废话甚么,有没有人,上船搜便是了!”
说罢,后头一众人便纷纷要往船上涌,牟龙见状冷了脸, “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我劝龚头领还是想明白了再动手!”
龚俊也是瞧出来了这一船人不好惹,不过他身后带的都是岳府的好手,便是放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的,他自诩人数虽不比这边人多,可要是真动起手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呢! 龚俊有底气,不过也不想白白的得罪人,还是冲着牟龙一拱手, “牟兄弟,实在是那逃奴是我们家主下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恕我们也是有命在身,还请牟兄弟行了个方便!”
他的话一说完,那边桌上牟彪却是一声冷哼,这船上众人听在耳里,知晓这是大人不满了,当下却是二话不说,一个个腾腾腾跳了起来,伸手就拿了放在一旁的腰刀,龚俊身后的人见这阵仗,立时也是一个个手摸上了腰间的刀柄,这头还未等龚俊开口,提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的牟彪出声了, “扰了爷们儿吃酒的兴致,统统扔进河里去!”
“是!”
得了他的命,下头人立时如狠似虎的扑了过去,他们吃了酒,又被这阵仗激起了凶性,下手就没个轻重了,龚俊前头还当自己手下有几分真本事,遇上这帮子人说不得还能占上风,却是没想到两方人甫一接触,立时就被人给打倒了两个,还当真被人抓着手脚扔到了水里去,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