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七王爷心里倒是松快了不少,起码这家人,不会到自己这里来要好处,求帮扶,那样也够恼人的了。“老夫人,那本王就告辞了,今天多有打扰,好在事情谈得很顺利。”
七王爷正要起身,郑老夫人却急忙伸手制止。“七王爷您稍等,老身还有话要说。”
七王爷骆清蹊只好再次端正的坐下来。“老夫人有话尽管说,本王洗耳恭听。”
这话还真不太好说,郑老夫人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说得不那么露骨,毕竟是孙女和孙女婿的房里事,这说得多了,未免有点为老不尊的嫌疑,可要是不说,郑老夫人又确实是放心不下。“那个……那个,七王爷,老身想要跟您求个恩赐?”
“这话是从哪儿说的,老夫人有要求尽管提,我会看着办的。”
这次,七王爷可没做承诺,实在是摸不着郑老夫人想求的是什么,他需要给个什么样的方便。“是这样的……”郑老夫人狠了狠心,反正也是得罪了,还不如伸头一刀来得痛快的,若是七王爷真的怪罪了,也还有她这个老太婆担着呢,总好过让孙女遭罪。“七王爷,我们家青箩还小,您是知道的,转了年才十四岁,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又和七王爷您商量妥了婚期,老身也知道改变不了了,但求七王爷能看在我们家一家忠心的面子上,能等到青箩及笄再跟青箩圆房,我也知道这话由我说了不太合适,请七王爷体谅青箩是个没了亲娘的孩子,您应该也知道的,她这个继母对她,还不如个普通人,这话她万不肯替青箩说的,我刚刚也想着,等您派的官媒或是中间人来了,我再跟她们商量这个事儿,但想来想去,这事儿若是再经了别人的手,小事儿也成大事儿了,说不得,别人还得说我们青箩身娇肉贵的,太矫情了,我就想着,莫不如求了您了。”
郑老夫人说到动情处,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跪到了七王爷面前。“七王爷,老身就托个大,您发发善心,孩子毕竟还小呢,您就应了我,等青箩及笄了,再让她侍候您,可行?”
这话把七王爷说得脸色泛红,骆三已经乖觉地去了屋外,守在门边了。“老夫人您先起来。”
因为郑老夫人跪得突然,七王爷骆清蹊没来得及伸手扶,此时,已经稳稳地把郑老夫人扶了起来,并把她送回了椅子上坐好。“老夫人,您这一跪,倒显得本王不知事了,本王当然知道郑三小姐年纪小,哪还用您求此事,我自当会等到她及笄的。”
真没想到,郑老夫人会有这一跪,还是为了这样的一件事求他,七王爷的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触,有人疼着就是不一样,虽然郑三小姐以前受了些苦,好在都熬过来了,现在,能有这样的祖母疼她,也算是她苦尽甘来了,七王爷心里,隐隐地有了些自己都示曾察觉的羡慕。“七王爷,您能答应,是您大度,老身所求,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只望七王爷能做到今天所说的,别让有心人知道,再难为我们家青箩,只要青箩能好好的,那老身就算是死,也能闭得上眼了,七王爷,老身会日夜为您祈福的,祝您福寿安康,心想事成。”
七王爷骆清蹊听懂了,郑老夫人这是让自己把这事儿瞒住呢,老夫人也太多虑,这是关心则乱哪,难道这是光彩的事儿,本王还要宣扬出去不成。“老夫人放心,本王必定说到做到,这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这就是答应了,有出有进,这事儿就算了了,郑老夫人一颗心终于是安定下来了,整个人都有些软了,脊背上满满的冷汗,但还是挺着给七王爷施了一礼。“多谢七王爷。”
七王爷骆清蹊虚扶了一下。“老夫人多礼了,咱们之间哪用得着这个,以后,本王还要唤您一声祖母呢。”
“七王爷,不知您府上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给青箩带过去两个大点儿的丫头。”
大点儿的丫头,这是想让自己收房的意思了?七王爷看着老夫人没说话。“老身很感激七王爷为我们家青箩所做的,但也不能因为王爷的好意,就辛苦了王爷不是,我本来都想好了,等青箩出嫁的时候,就给她安排四个她喜欢的小丫头带着,到了年岁就嫁出去,别给她添乱,但现在事出突然,我的想法也就不现实了,不知七王爷的府上可有现成的丫头,如若没有安排,老身就做主给青箩带两个过去,也免了你们两个的尴尬了。”
这是想替郑青箩赔罪了,倒是想的周到,只是,当爷是色鬼还是纨绔?爷看上去,就那么的急不可耐。自己府上倒是备了通房的,那还是在自己及冠的时候,太淑母妃就为自己备下来的,只是,那时自己一心想着自己的洞房花烛,就没上过心,后来,赵大小姐在及笄前殁了,自己就更没了心情,想想,这也有快四年了,若不是郑老夫人今日提起,自己怕是都要忘了这茬了。“老夫人倒是不用替本王爷操心,太淑母妃早已为本王备了人选了,您还是按照您的意思给郑三小姐安排吧。”
听到这话,郑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也是想借此试探,看看七王爷有没有枕边人了,七王爷没有侧妃、妾室,老夫人是知道的,这在武夏国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有没有通房丫头,老夫人还真就不清楚了,都传武夏国的七王爷温文尔雅,不是拈花惹草,四处留情之辈,郑老夫人也就盼着,青箩真就是个命好的,能成了七王爷心头的那块肉,可如今青箩嫁过去,要守身到及笄,这还得要一年多的时间呢,如果王爷府上没有的通房丫头还好说(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这是妄想了,大户人家的公子及冠,哪家不给备好通房),若是有了通房,那一年的时间可不是短的,看得着吃不着,搁哪个男人也不见起受得住,也许这一年里就被通房勾搭住了呢,到青箩及笄之时,也不知她王妃的位置还坐不坐得安稳?真是左右为难。“老夫人,本王想要了您这扇屏风,不知您舍不舍得?”
七王爷骆清蹊再次要告辞的时候,向老夫人要了那扇屏风,虽然闺阁小姐的手艺,轻易是不应该许给外人,但七王爷骆清蹊已经是郑青箩的未来夫婿了,还是圣上指婚的,这婚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郑老夫人倒是没矫情,她此刻正心乱如麻呢,也没心情多计较,抬抬手便送了,反正自己想要,孙女还是会给自己绣的,孙女练手的东西多着呢,也许她房里现在就有现成的。“那就多谢老夫人了,本王告辞。”
郑老夫人依旧想把七王爷送到了慈溪堂正院门口,却被七王爷拦了下来。“老夫人请留步吧,有丫鬟领路就成了,一会儿您着人把屏风送到前院去,我的长随会等在那儿的。”
“也好,那老身就不送了,白梅、黄杏,你们两个送七王爷出去,顺便去前院跟大老爷说一声,让他派几个小厮过来,把屏风给七王爷抬过去。”
白梅、黄杏站出来,给七王爷福了一福,便随着王爷和骆三出了后院,七王爷到了前院,并没有再去正书房,而是让身边的一个长随,跟着黄杏去了正书房请示,其他的长随留在原地等候,七王爷则让白梅找了个小厮,送自己和骆三出了郑府,一路打马而去。“王爷,这位郑三小姐,看起来跟别人家的小姐大不一样,那骆一的消息是不是有些不精准呢?”
他也是听了骆一报回来的消息,可消息里说,这位郑三小姐在堰州的时候,那可算是吃尽了苦头,想一想,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一年也看不到父亲几面,就算见了面,也还是被父亲冷眼相对,话都说不上一句,再到后来,更是六年没见过亲生的父亲,这事儿想想都让人不可思议,这可是住在一个宅子里,怎么才能六年里见不到亲生女儿一面呢,这个父亲做得可真是够绝情的。“看郑三小姐的样子,并不像是那种让人随便拿捏的人啊,那她在堰州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说是连吃饭都成问题,每顿四个菜,三素一荤,两个素炒青菜,白菜和油菜,一碗鸡汤,只有浮油没有鸡肉,一个拌菜,酱油拌黄瓜,顶天把拌菜里的黄瓜换成水萝卜、小生菜啥的,这样的菜色,让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一吃就是六、七年,也怪不得会长得那么又瘦又小的,哎,照这么说,消息也没错呀,也是,骆一的消息还没出过错呢,可怎么感觉着就不像是一个人呢?“你也不必怀疑,那样的环境,她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活着,你想想,才几岁的小孩子,她敢给人摆脸色吗?敢向继母挑衅吗?敢向不喜欢自己的父亲求救吗?最重要的是,那里没人真的关心她,也就没人会为了她,而得罪当家的主母了,连她亲生的父亲都不想救她,你说她还要去求谁?”
七王爷越说心里越难受,那样无助的一个小女孩儿,是如何熬过了九年的,听说冬衣里絮的都不是棉花,而是穷苦人代替棉花的一种花絮,塞得再厚也不暖和,就算是给她塞了棉花,那也是别人用旧的棉花,还总是薄薄地给她絮上一层,那样的衣服,在那样寒冷的冬天里,会没办法保暖吧,被风一吹就会吹透的吧,她到底是怎么样才活下来的呢?没人会知道,那个小小的郑青箩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个,却不想像那个郑青箩一样活着,即便再辛苦,也想活得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