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兵器撞击的金戈声,铁马栖息于马厩之中,巡逻将士个个手中一壶烧刀子,可不敢豪饮,这玩意贼辣喉咙,细品方能回味无穷。不曾想也有端着酒巡逻的一天。这都要得益于那位大人放话,“举城共饮,以祭先烈。酒钱一律算在吴将军头上,他可放话了,谁跟他客气,就是妖族的奸细,拉出去吊在城门三天三夜。”
有了这句话,但凡能够喝到撑死的绝不醉死。“老许,听说你身上有那位大人的血,真的假的?”
“走近点,让我闻闻看。”
前方一名断手老者,腰杆微挺几分,得意道“那还有假?定是我老许祖上冒青烟,才有这般鸿运。”
“要不老许你也抽点血给我,让我沾沾光?可别好事都一个人占了。”
“滚吧你就,听过那句话没,鸿运当头,接不住,就是个死,你小子,还没那份福气。”
断魂城内,酒肆大肆开张,或有悬挂匾额,金色大字明晃晃,晃人眼,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其上提字。仙人也倒。又或者拿条横幅也要提上几个大字,门面可不能弱了同行。有写“吴豪素曾醉于此。”
的也有写,“酒入豪肠,三分月光,七分剑气。”
怎么夺目怎么来,今夜可是难得做买卖的机会。再不济也会有店内小二大声吆喝,“今日饮我楼中酒,他朝沙场杀狗贼。”
据说是一名少年给的句,小二也不懂,反正读起来又顺口又霸气,想着今日自己如此卖力,文采斐然,老板怎么也得涨涨工钱,到时候领着月钱回家,晚上热炕头,娘们也该多出几分力,好好享受享受,于是一咬牙,装阔一回,请了那名少年已经同伴在二楼醉饮。只是他却不知,各大酒肆老板早已私下约定好,今夜饮酒一律不要钱,只需于店中门墙之上,写下姓名即可。到时候断魂城保住了,战争结束了,内地旅人来此欣赏边塞之时,见这满墙将士之名,吓得他屁滚尿流,不得豪饮几壶压压惊?几个来回,今日之酒钱就赚回来喽。不曾想,酒肆老板也是个有远见之人。正好是月明,估摸着今日不是十五也该是十六。很久已经没有人去在意日期,活一天算一天是战场将士在楚岚来之前的所信奉的信条。二楼之上,被请的那位少年旁边还有两位少年。一个顶尖宗门天之骄子。一个野修出身的亡命少年。另一个更离谱。末等宗门,毫无境界。就这样三个人,竟然能够凑成一桌,说出去,想必是没有人信的。偏偏那位无境少年仍是坐在主位之上,而且其余两位也毫无意见。本不是喝酒年纪的三位少年此刻座位之上每人一罐烧刀子,摆放在眼前。楚岚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你们两个沾我的光,免费蹭一壶酒,事后回去,可要给我付酒钱。”
颜曦愕然,这么无赖?“有你这样的吗,一壶酒才几个钱,你就这样计较。半点不爽利。”
“你懂什么,当家做主自然要勤俭节约,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陶渊深有体会的点点头,是这个理。“但是,我身上是半分钱没有,都拿来转换成修炼资源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
“好你个陶渊,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楚岚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袁亭均挨上一拳之后,半身已废,再想恢复巅峰,怕是难如登天。除非有重大突破,但是境界一事,越高越是虚无缥缈,强求不得。“没事,师父不在意,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他老人家见到锤成肉饼的妖物,开心的很呢。”
“那是那是,袁老前辈阔达的很,可别半夜找我练功就行。”
倒是颜曦,楚岚搞不懂。你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不好好安心养伤,跑来这个鬼地方干嘛。颜曦只得微微摇头,“糟心事,不提也罢。”
“走一个?”
“哟呵!装行家是不?可别养鱼待会。”
此间少年,意气风发。酒到微醺处,英雄本色起。四周喧闹,今夜没有将士,只有酒客!整座断魂城,此时宛若活了起来。有一桌酒客,不知是喝高了又或者只是借酒壮胆。颤巍巍走到楚岚旁边,拿起酒壶硬要跟楚岚撞一个,“楚公子,是你带来了武器,救活了整座断魂城,我老闫平生最恨文人,但是唯独对你,必须走一个!”
“对对对,还有我还有我。”
躲在闫姓男子身后的同伴见到有人出了头,一时间纷纷响应。“如此好事,自然不能少了我何东。”
“你这怂包何东都敢举起酒杯,我孙老三端起酒碗才行。”
“唉,我说,之前楚公子到你们南二界作战,可没见你们给过几个好脸色啊,今儿就拿起你那小小的酒杯也好意思站起来?跟你坐一桌我都嫌丢人,赶紧的,整壶上。”
同伴被说得面红耳赤,但是却是深知酒场规矩,输人不输声,随后端起酒壶,对着楚岚高声道“当日是我钱万被鬼蒙了眼,不识真神就在眼前,应先自罚三杯!”
楚岚没曾想,还有这一出,笑道“大家可别上了当,酒肆里酒不多了,他就是想多喝几口,就这心思,还是个雏。”
“哈哈哈。”
众人哄笑。只有颜曦与陶渊,不太得劲,怎么好像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多余,同时却又暗暗羡慕楚岚能够这个士兵打成交道。一言一语,不知不觉间,整座酒楼之人都默默起身举起了酒杯。“南二肖字营下,伍长钱万。”
“南三袁字营下,士兵闫可。”
“南一界姑苏军,何东。”
“北一,孙老三。”
“敬楚公子一杯!”
微醺之刻,楚岚提笔于墙,写下“楚岚”两个大字,工工整整,不华丽也不平庸,随后又觉得少了点豪气。再提笔。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