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他见到了她。阮绥绥命大,这一枪差点就打在脾上,疼得死去活来之后她还活着,经历过一番生死,她在奈何桥上徘徊的时候,忽然间就想通了很多事。这些年太忙了,忙着感恩,忙着爱恨,忙着想强大,以至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无杂念的考虑过人生的过往。那一枪来的时候,她短暂的疼痛之后觉得身体轻的要命,有一部分脱出了身体好像时光里穿梭了一样,她从童年开始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不是鸟语花香,却还是长大了,会爱了。她很明白,这一辈子她就爱过沈崇禹这么一个男人,就算他伤她,在危难的时候给他挡枪口都是本能。沈崇禹走进病房的时候她安静的躺着,身上插着很多连接仪器的管子,一张小脸儿白的像纸片儿,连嘴唇都是白的。阮绥绥中枪的时候他没哭,在抢救的时候没有哭,可看到她现在孱弱的样子,他拉着她的小手,大颗的泪珠就这么滴落。其实眼泪的温度比眼球高一点点,低于36度,但是阮绥绥却觉得很烫,滚烫,像一百度的沸水,烫的她皮肤发红,忍不住也想哭。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艰难的说:“你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沈崇禹张大了嘴巴,从阮绥绥认识他以来还没见他这么丢人过,眼泪哇哇的,鼻子上还挂着鼻涕,都快流到胡子上了,真脏。他拿了张纸巾用力擦,可是擦了一张又一张,阮绥绥很有耐心,她知道他在也没有办法敷衍她。可是他却说:“绥绥,等你好了再说不行吗?”
阮绥绥闭上眼睛,气息微弱,“也好,我就怕我听不到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甚至有些刺痛,“胡说,你好好的,手术很成功,你会好好的。”
阮绥绥别过头,不再看他。沈崇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说:“故事很长,我不知道从哪里说。”
“就从你让我签字那时候说吧,再长也长不过我们的一生。”
她的话有毒,让他的眼眶又红了。对,活着就有个时间长短,但是那颗子弹要真的再进一点点,那……“我不做律师了,就想把律所送给你当你的生日礼物,却没想到我从被解除律师资格开始就掉入了人家的局里……”他说的很快,从接到沈心慧的电话去米国然后被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薄雷注射病毒一直到他活着回到海城,那么多的苦难,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说完了,特别实是实验室的煎熬,他就说了两三句。阮绥绥没哭,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掉。她艰难的抬起手,沈崇禹忙握住,“绥绥,你要干什么?”
她摸着他的心口,“这里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嗯。”
“很痛吗?”
“不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嗯。”
阮绥绥淡淡的答应了一声,她把手放下,终于刚刚做完手术,整个人都很虚弱,说了这一会儿话她就感到疲倦了。沈崇禹站起来,帮她拉了拉被子,“你好好睡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看你。”
“沈崇禹”她细细的叫了一声。沈崇禹低下头,“嗯。”
“你觉得你死了我会活不下去吗?”
“嗯。”
“所以你才演了那么多的戏让我死心?”
“嗯。”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吗?”
“记得。可是绥绥,我没想到我能活下来。”
阮绥绥闭上了嘴巴,再也无话。沈崇禹出去后却没有离开,他倚着门,心里乱成了一团。他是个果决的男人,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没有后悔,可是今天面对绥绥的质问,他心虚。对,是心虚,人没死你就抛弃了我,能不心虚吗?过了一会儿付景扬带着木头来了,还有何黎和小丁,她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付景扬去打听了,AK家的老头子还真给FB带走了,靳燕西却给他保下来,但是兰斯关着,不让他出来。这些沈崇禹早就知道了,但是付景扬说的时候他也没打断,木头要进去看妈妈,沈崇禹蹲下按住他的小肩膀,“妈妈受伤了,进去的时候别吵她。”
木头点头,“我就看她一眼行吗?”
沈崇禹点点头,“真乖。”
木头的长睫毛掀了掀,忽然说:“你是我爸爸,对吗?”
没有人告诉他,但是木头可不真的是木头,大人说话他有听,特别是付景扬那张大嘴巴,他前后一联想,就猜出了沈崇禹是他爸爸。张臂抱住他,沈崇禹亲着他柔软的小脸蛋,“对不起,木头,爸爸对不起你。”
木头的小脸给他胡子扎的发红,他有点恼,“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爸爸,因为我们俩很像。”
血浓于水,就算靳燕西是他一张开眼睛就看到的男人,他还是认沈崇禹做爸爸。付景扬见三哥被孩子问的哑口无言,就拉着木头的小手说:“走吧,进去看你妈妈。”
虽然是一场惊吓,但好在阮绥绥没有事,沈崇禹回了一趟酒店,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衣服,他处理了一些公事,正想着如何弥补阮绥绥母子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付景扬的电话,“三哥,你快来,绥绥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