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姐收回目光,没有搭理富家少爷。 但这并没有让对方知难而退,反倒激起了他的兴趣。 富家少爷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走到饭桌前,拉过一张椅子,看向郑师姐,轻笑道:“冒昧,我能坐在这里吗?”
他态度表现的很温和,但也很嚣张,温和是对郑琳,嚣张是对顾慎。 顾慎和郑琳同坐一张饭桌前,富家少爷自顾自坐下,很明显的无视顾慎。 郑师姐眉头紧皱,很明显不耐烦,正要开口说话,却是对面的顾慎先开口了。 “公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顾慎声音不急不缓,很平和。 这边发生的事情,引得许多人关注,众人都以为面对这种情况,顾慎会很愤怒,但他居然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少人心中暗嘲此人真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那美人儿当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废物。 远处店小二想走过来,脸上带着赔笑,他收了顾慎的钱,看到顾慎遇到难处,想帮忙解一解围,他口中高呼着“钱少爷”,然而不等他走近,便被那“钱少爷”手下拦住,脸上挨了几个巴掌后,也认清了自己的地位,捂着脸不再敢多言。 钱少爷冷淡的目光瞥向顾慎,“嗯?”
钱少爷是吏部侍郎钱俞亮的幼子,吏部位居六部之首,吏部侍郎位高权重,即使在这高官如云的京城,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作为吏部侍郎的幼子,钱少爷倍受侍郎宠爱,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少爷,但因为其父的权势,无人敢惹,也无人敢管。 京城中权贵家的少爷小姐,钱少爷都是知道的,他不是傻子,知道哪些人自己不能得罪,而除了那一小撮惹不得的人外,在这京城,他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而恰巧,面前这青年不在那一小撮人之列,而且钱少爷也看着面生,直接就在心里将其归咎于某个小家族的子弟,或者是外地人,而他相信,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远远不如自己,所以,他吃定了这小子。 顾慎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在下粗通药理,方才一观公子面相,公子是有大疾在身了。”
砰! 顾慎说完,那少爷便当即怒火中烧,一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将杯中茶水都震得溅出许多。 顾慎面色不变,仍旧挂着淡笑。 这钱少爷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却已经修成了武道七品,武学天赋算是比较高了,只是被酒色亏空了身子,不然修成武道六品,跨入中三品二流武者的行列,也是大有可能的。 而他的那几名奴仆,两名二流高手,两名三流高手,可见家族中对他的重视。 这种实力和势力,也确实有横行的资格。 钱少爷脸色阴沉,眼中冷光盯着顾慎,冷道:“你想找死?”
他也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极是了解,对于顾慎的胡言乱语,他心里自然怒气勃发,目光紧紧盯着顾慎,谁也不会怀疑下一刻他会不会拧掉对方的脑袋。 周围许多食客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屏住呼吸,为那英俊青年捏了一把汗。 顾慎脸上仍旧是淡笑,他道:“公子若是不信,可以让在下把一把脉否?”
钱少爷皱起眉头,深究的目光仔细盯着顾慎,似乎想要看出他的虚实,到底是真有些本事,还是在装腔作势。 这时,郑师姐也将目光看了过来,她虽然厌恶这钱少爷,但也并不担心,她是炼气二层的修士,在修真界属于低阶修士,但在凡俗界,却是还要强过所谓的先天绝顶高手。 注意到佳人投来的目光,钱少爷挺了挺胸膛,淡然笑道:“好,就让你把把脉,不过若是瞧不出什么,你今天总要吃些苦头的。”
说罢,钱少爷便将右手搭在饭桌上。 顾慎伸手,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放在钱少爷手腕之上。 钱少爷紧盯着顾慎,时刻准备发难,他也一直在感受着体内的状况,若是对方内气要侵袭自己经脉,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将其断开。 然而,对面这青年似乎真的只是在把脉,没有丝毫内气的动静。 但顾慎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不,只是钱少爷感受不到罢了。 一缕法力自顾慎指尖传入,沿着钱少爷体内的奇经八脉游走。 “把脉”很快就结束了。 顾慎将手收回,叹了口气,看向钱少爷,道:“钱少爷,情况不妙,已经病入膏肓。”
噗嗤。 郑师姐忍不住捂嘴轻笑,看着顾慎一本正经忽悠人的模样,确实太有意思了。 钱少爷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你说说,到底怎么个病入膏肓?”
他脑海中已经想好该怎么炮制对方了,目光狠狠的盯着顾慎。 “唔,”顾慎略微沉吟,道:“公子有没有感觉过有时候心脏跳的很快,但过一会儿又好了?”
钱少爷闻言一愣,他确实曾有过这种问题,之后还托父亲的关系请御医来给他查了查,没有查出问题,他才没有当回事儿,但现在一听这青年如此说,心中竟有些紧张,他眉头轻轻皱了皱,道:“确有此事。”
这一下,许多人都惊疑了,莫非这青年当真医术过人? 顾慎点了点头,道:“这是心要出大问题的前兆。”
钱少爷脸上轻松写意的表情微微收敛,但他对顾慎的话还是不信,双眼微眯,打量着对面在他眼中略显有些神秘的青年。 顾慎继续慢慢说道:“有没有吃过饭,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腹部也好像火在烧,甚至想吐......总之就是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一把火在炙烤着心脏。”
钱少爷脸色变了,道:“有过这种情况。”
顾慎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体内的脏器出了大问题。”
钱少爷郑重道:“可有法子医治?”
顾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你运内气到丹田上方三寸位置,看看有没有疼痛感?”
钱少爷现在开始认为对面这神秘青年是真有一些本事了,他运起内气,按照顾慎的吩咐,将内气移动到丹田上方三寸处。 突然,他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漱漱直冒,面色苍白。 “少爷。”
“少爷,你没事儿吧?”
后面的奴仆看到自家少爷突然发病,顿时着急的走上前来。 剧痛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慢慢消退,那之前神态飞扬的钱少爷,此刻却俨然一个病秧子。 “神医,还请救我。”
缓过来的钱少爷看向顾慎,语气重视了很多。 顾慎却是摇了摇头,道:“此病已经入肺腑,药石难医。”
钱少爷及其一众奴仆都是大惊。 这时,钱少爷一声哀嚎,剧痛又一次袭来,他身子弯成了虾,双手紧紧抱在肚子上,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顾慎道:“我救不了你,不过有一人或许可以试一试。”
“谁?”
一名奴仆连忙问道。 顾慎道:“神医孙丰庆。”
“咳咳咳。”
听到顾慎突然提起孙丰庆,还给他安了一个神医的名头,一时没有忍住,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憋得咳嗽起来。 然而,其他人大多都是一脸茫然,说着这孙丰庆是何许人也。 顾慎看了一眼疼的已经在地上打滚的钱少爷,微微摇了摇头,道:“孙丰庆是乾国神医,听闻他最近来胤国交州山中采药,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这一次剧痛持续时间更久,让这钱少爷疼的险些要昏厥过去。 终于,他又一次缓了过来,只是整个人虚弱的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周围其他食客都是惊悚不已,这病得多严重啊,竟然让一位七品境界的武道高手这般凄惨。 在手下奴仆的搀扶下,钱少爷面带恐惧、后怕、惊惶,他惶惶不安的眼神看向顾慎,拱手拜道:“鄙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说罢,他又用着略微发颤的声音问道:“敢问先生,我这病还能撑多久?我好安排人去寻那位孙神医。”
这个时候,那貌美如天仙的女子已经被他远远抛在了脑后,女人再漂亮又如何,总比不得自己的性命珍贵。 顾慎想了想,道:“这个说不好,短则三五日,长则半年,也看你运气如何。”
钱少爷闻言脸色又白了一些,他略微沉默,然后问道:“先生,为何我之前都不曾疼痛,这次却在我将内气运到丹田上方三寸处后,才开始疼痛?”
顾慎啧啧道:“这才是这种病的凶险之处,不发病则已,一发病就彻底回天乏术了,我这是让你提前感知到病状,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你感受不到罢了。”
钱少爷也不知信没信,只是点了点头,他还要再开口问些什么,突然那疼痛又传来了。 看着生不如死的自家少爷,几名奴仆都是惊慌失措。 顾慎一副心有不忍的模样,道:“这病畏寒,快将你家少爷抬回去,放进冰窖中,最好直接口服冰块,服用的越多,这疼痛就越轻。”
众人连忙弯腰鞠躬向顾慎道谢,然后七手八脚的将自家已经昏厥过去的少爷抬走。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钱少爷来说,是好端端幸福生活中闪过惊雷,而且惊雷直接击中了他的脑袋,真是从大喜到大悲。而对其他食客来说,今晚所见到的一切,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谁能想到,那位龙精虎猛的钱少爷,竟然患有绝症? 大家对钱少爷并不同情,甚至还有人私下拍手叫好。 但众人看向顾慎的目光都变了。 难怪这青年能得那天仙一般的女子所青睐,他竟然是一位名声不显的神医。 一些食客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和顾慎套一套近乎。 然而,没等他们想好,顾慎和郑师姐已经起身离开了。 虽然越州楼的饭菜很香,但被那钱少爷一打岔,也没了再吃下去的食欲。 在店小二的陪同下,二人来到一楼结账,掌柜笑呵呵的给打了五折,笑说:“若是东家在,一定给先生面单,我最多做主打五折。”
顾慎道了声谢,付了银子后,便带着郑师姐走出了越州楼。 走出越州楼后,郑师姐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师弟,刚才那钱少爷当真已经病入膏肓?”
顾慎哈哈大笑,道:“我又不通医理,怎么知道他得没得病?”
不过单从外表看,那钱少爷确实身体很壮实,毕竟是武道七品的武者,身体筋骨已经被淬炼,远超常人,一般不会得病。 郑师姐歪着脑袋,看向顾慎,道:“那你怎知他有时候心脏跳的很快,但过一会儿又好了?”
顾慎想了想,道:“其实这是正常现象,我称之为心脏早搏,指心脏突然的跳动,很多人把它当成心脏出了大问题的征兆,这种情况一般多发于作息不规律的人身上,尤其是生活不规律且常常饮酒熬夜,最容易出现这种状况,但实际并不严重,不影响正常生活,只要注意休息,少熬夜,少喝浓茶就好。”
郑师姐听了顾慎的一番解释,先是面色茫然,很明显没有听懂顾慎说的什么,但她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觉得顾慎很厉害,“师弟,那他为什么吃过饭会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腹部也好像火在烧,甚至想吐?还会感受到心脏灼烧?这听着很吓人啊。”
顾慎笑道:“这也是正常现象,俗名是饭后烧心,也和生活作息不规律有关,其实也和压力有些关系,但我感觉那钱少爷应该没什么压力吧?”
“这——”郑师姐眨了眨眼经,又问道:“那他后面为什么身体会很疼呢?”
两人并肩行走在长街上,顾慎轻声解释,“我在给他把脉的时候,输了一丝法力进他体内,自然是想让他哪里疼,他哪里便疼了。”
“哇,师弟,你太厉害了吧!”
郑师姐极为惊叹,双眼放光,师弟突破进炼气一层的时间还短,但却已经能够如此娴熟的运用法力了,要知道,她刚刚突破炼气一层的时候,只能极为粗浅的调动法力,远远做不到师弟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