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严看着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再看看那一脸顺从,半点多余想法都没有的稚子孙和。
这一刻心中有些恍然,又有些疑惑。
恍然明悟,这老者才是如今这大营之中可以主事之人,这么一看就不是那么惊恐了。
但疑惑的是,这老人是谁?
他对江东之人本就不算了解,除了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人之外,他甚至连孙权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更别说这个老者...孙家的长辈?
可孙家没长辈了啊!
而且看这岁数,少说也得是和孙坚一辈儿的才是。
孙羌,孙静,吴景...那一辈儿就这三个,还都死了!
看着李严一脸纠结疑惑的模样,那老者认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直接开始了自我介绍。
“老夫,徐州彭城人士,张昭张子布!”
“哦...原来是张....张昭!”
李严先是一声恍然,然后猛然惊醒,“你不是已经死在吴县了么?”
李严此时模样就真的是宛若见了鬼了一般。
在他得到的战报之中,张昭作为江东柱石是跟着孙权走到了最后的几个人之一。
而相比较于在钱塘投降的陆逊,这张昭在吴县破城之前便“病逝”于自己的府中了。
还是曹真亲自拜祭之后才下葬的那种。
这突然出现在这里...这老家伙是从坟里面爬出来了么?
看着越发惊恐的李严,张昭只是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然后给出来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曹真此人虽然暴虐了一些,但作为曹孟德的养子还是懂规矩的。
总不至于将老夫的棺木给拆了,非要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老夫吧。”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严的脸皮更是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所以,张公这是...诈死?”
“算不得什么诈死,只是给我那些子侄们寻找一个活路罢了。”
张昭的态度非常平淡,那模样仿佛是再说一个和他毫无关联的消息一样。
“老夫身受孙破虏大恩,此生恐怕是难以报答了。
当年既然答应了孙破虏要为他看好这一方根基之地,要帮助吴王守护好这一方的百姓。
可如今孙破虏去了,吴王也去了,只留下老夫看着残破的江东。
老夫心中惭愧!
天时如此,孙氏已然没有了争雄天下的可能,老夫一直想要劝说吴王早日投降,莫要做些无谓的抗拒之事。
只不过吴王既然不同意,老夫也不会背弃而去。
老夫的子孙需要在这世间继续生存下去,而老夫..却是不能对不起孙破虏和吴王的交代。
如今留在少君的身边,教导一番他的学业,不管日后他会做出如何选择。
老夫都希望他能够学有所成,学有所用。”
张昭说完之后,已经端端正正地跪坐到了孙和的左首位上,还直接伸了伸手朝着李严示意。
让李严也入座,有什么事情,他们倒是可以好好商谈一番才是。
只不过此时的李严可是老实多了,不仅仅是因为名声,他张昭是这江东乃至于天下闻名的人物。
这能力上...就江东这么一个局面,他一个淮泗的混成了江东老大哥。
这个概念基本等同于东州人士进入了益州,然后引领西川世家...这不胡扯蛋一样的说法么。
看着肃然落座的李严,张昭的嘴角直接露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幅度,然后再次开口。
“李将军今日前来,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这里虽然简陋,但老夫也是一个能做主的,希望李将军可以如实相告。”
“额....”李严此时在心中不断斟酌着自己的言语,最终还是朝着张昭微微行礼,“不知道...张公觉得如今的局势如何?”
“如今的局势...很好!”
张昭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那微微摇晃的头颅每一次低下都如同一柄大锤敲在李严的心口一样。
让他脸色通红的。
“很好?张公莫不是在说笑不成...”
“吴王已薨,大量的江东将校官吏战死于沙场之间,还有数不清的百姓惨遭屠戮,这当然不算好。
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等能够在这乱战之中苟延性命岂不是大好?
虽然这山林之中条件简陋,但我等也算是有了一个立锥之地。
做人嘛...当知足方可长久安乐!”
看着那抚须长笑的张昭,李严不但脸黑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黑了。
甚至当真在考虑杀了这个老家伙的可能性。
江东张子布,三句一投降,这名声还真不是盖得!
若是换做旁人,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对那曹氏恨之入骨,非要和他们厮杀到底才是了。
可是如今这张昭却是摆出来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甚至还有些庆幸!
“张公莫不是在说笑么?”
李严此时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心中荒唐无比的那些想法,“如今江东覆灭,孙氏惨遭屠戮。
吴县甚至变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多少人死于曹军乱兵之手。
这等血海深仇,难不成就不该报么!”
“该!”
张昭再次淡然的点了点头,“可是我等没有实力报仇。”
“.....若是你我联手...”
“李将军若是真的有这种本事,倒也不至于非要在这里和老夫说些无用之言才是。
李将军能够在曹休手中游刃有余,倒也说明了阁下的几分本事。
但...这本是在那陆伯言手中却是没有用的。
你寻找我等的目的并非是要报复,而是想要自保罢了,不知道老夫说得对不对?”
张昭说完之后再次抚须,那笑容之中隐藏着一双仿佛可以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神。
或者说,在张昭这只老狐狸的面前,李严不过就是一个刚刚进入山林之中的新手猎人。
所有的想法都已经被他看穿了。
“.....”脸色难看的李严沉思了起来,最终还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张公好眼力,严的确是...有辱陛下和太子的信任!
但张公如此睿智,想来也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才是。
若是严死了,陆逊为求自保恐怕难免要与张公纠缠一二...”
“嗯,老夫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