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听他语气中含上一些调笑,翻个白眼,转头去瞧原上风光,再不理他。这个狡赖小子,再理下去,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来。宇文峻见她不语,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只是纵马向草原深处驰去,沿途指点原上风光,看蓝天白云,绿草羊群,自有一份悠游。广阔天地,令莫寒月胸怀顿畅,忍不住轻声哼道,“大雁排排成行,小鸟对对成双,草原上的牛羊,像那滚滚海浪。青青的湖水啊,碧波荡漾,这里是最美的天堂……”这是草原中最寻常的一首歌,可是从三年前北行之后,这首歌,仿佛就与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峻王默听一会儿,轻声一叹,说道,“当初,若是小皇叔能迎娶拥月公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想一个仍然孑然一身,一个却深锁宫墙,又不禁轻轻一叹。莫寒月歌声顿停,默然片刻,轻轻摇头,说道,“先不说景郡王对拥月公主是不是有情,纵然当真有情,皇上也必不会容他迎娶。”
峻王微愕,跟着点头,叹道,“是啊,这草原各部,虽说是小族,可是都是马上儿郎,岂能不为皇上所忌?”
莫寒月轻声道,“三年前,若是皇上知道景郡王对拥月公主无情,或者不至于如此,可是……景郡王的心思,又有谁能知道?”
是啊,三年前,如果皇帝确知景郡王对拥月公主无情,或者只会顺势推掉哈萨族的和亲。可是,不要说宇文青峰,就是自己曾亲耳听到他吐露心声,依然不能确定。宇文青峰生性多疑,又岂会容此事有一点错漏?峻王轻轻点头,又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前几年,小皇叔驻守边缰也倒罢了,回来这几年,我怎么总觉着他有无穷的心事,让他无法快活!”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将那一刻的不安强行压下,抿唇笑道,“再前几年,纵然景郡王在京,王爷才多大,又岂会明白他的心事?”
心里暗暗一叹。不要说那时峻王只是个孩子,就是自己,枉自年长几岁,还嫁为人妇,身边有一个人待她如此,她竟浑然不觉,如果……如果她莫寒月就那么死了,他的心事,岂不是再也无从知道?峻王微愕,跟着笑起,说道,“是啊,那时本王还没有如今的丫头大呢!”
收臂将她揽紧,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那……丫头可知道本王的心事?”
徐徐热气,呵上她的耳廓,莫寒月忍不住又是一阵心跳,微微咬唇,在他怀中轻挣,皱眉道,“瞧着就要热起来,王爷不难受吗?”
煞风景!峻王无奈,暗叹一声将她放开,看到她耳垂儿上那可疑的一抹潮红,又不禁微微扬眉。这个丫头,是当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若是当真不懂,这抹潮红又是为什么?黄昏时分,校场看台下,已燃起熊熊篝火,各处驰马的众人都陆续返回。罗雨槐见莫寒月回来,忙奔前迎上,一把将她拖过,向峻王笑道,“王爷成日霸着十一妹妹,今儿谢姐姐还抱怨呢,这会儿总能借我们用用罢!”
峻王轻笑,点头道,“借你们玩玩也罢,可不许弄坏!”
这是什么话?莫寒月翻个大大的白眼,正想反手去打,却被罗雨槐拽开,笑道,“王爷放心,如此稀缺之物,臣女必当小心,弄坏可没处赔去!”
嘻笑着施礼,拖着莫寒月向姐妹们的案席上来。今日的夜宴,是为庆贺入选的十位公子而设,也就将十位公子的案席,设在皇帝和诸王之下。两处案席之外,隔着一片空地,是一堆极大的篝火,隔过篝火甚远,才是众臣与各府内眷们的案席。孙灵儿在扶奕身边儿坐下,笑道,“怎么来这草原上夜宴,还带许多案几来,这礼部也是有趣的很!”
扶奕扬眉,问话还没有出口,就听隔不多远,工部尚书韩胜邦之女韩文慧轻嗤,说道,“我大梁天朝上国,岂能与小小草原蛮族相提并论?”
孙灵儿摇头,笑道,“韩姐姐此话差矣,所谓入乡随俗,既来草原,总要依草原上的风俗才品得出滋味。更何况,如今草原归我大梁,草原各部也是我大梁子民,哪里有上国下国之分?”
韩文慧自知失言,不由一窒,微笑道,“孙妹妹说的是,只是如今这里也没有草原各部的人,自然要依我们寻常饮宴的规矩才好!”
她这话转的倒快!孙灵儿扬眉,正要还说,扶奕在她衣袖轻扯,含笑道,“韩姐姐说的是,灵儿妹妹不过是说笑,姐姐不必当真!”
“扶姐姐!”
孙灵儿不满的低嚷。扶奕之父扶仁朗任工部侍郎,正是韩胜邦的下属,这扶奕本就不是个争胜的主儿,遇到韩文慧,越发事事避让几分。韩文慧浅浅含笑,点头道,“原来是说笑,倒是我这做姐姐的较真儿!”
倒也不再多说。这位韩大小姐能屈能伸,倒是一号人物!莫寒月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扫过全场,只见卫盈璧正与几府的小姐坐在远处一堆篝火边儿,向她微微点头。扶奕见孙灵儿噘个小嘴儿满脸不悦,又轻声笑道,“灵儿妹妹,我们伴驾,不过是图个欢喜热闹,又何必起这无谓的纷争?只是姐姐三年前不曾伴驾,倒不知如何有趣热闹,不如妹妹说给姐姐听听?”
其实三年前她虽然没有伴驾,可是姐妹几人回去之后,有很长的时间,仍然沉浸在北行的兴奋中,时时拿来做为谈资,她又岂会没有听过?这会儿说来,不过是为了将孙灵儿的话引开罢了。孙灵儿年纪虽小,可是也生性聪慧,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倒也不愿她为难,打起精神,说起三年前草原上那场夜宴的盛况。此时御膳房已将酒菜送上,舞娘也已演起歌舞,众臣在皇帝面前奉承一番之后,又都转向次一席的十位公子,闹哄哄极为热闹。